「出宮好,皇宮波譎云詭,容不得你這般純粹無暇之人。」
秋日夜晚,月色如練。
螢流飛舞,星繁河白。
他與我一同坐在馬車內。
搖搖晃晃中,我便也不拘著,倒頭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親密無間,宛如一對璧人。
到了宮門口,不巧正是莫書謙值守。
他依律詢問,趕馬車的小太監對答如流。
又有宮牌在手,莫書謙沒理由攔著。
可他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卻好似能穿過車簾,洞悉馬車內的一切。
我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季小寶便十分自然地拉過我的手,放在掌心溫聲安撫。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
我的笑容如一朵盛開的罌粟,美麗卻藏著致命的毒。
趕馬車的小太監在莫書謙耳邊低喃幾句。
他立馬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彎腰頷首。
呼吸凝滯,手緊緊攥成拳。
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恭送大人。」
馬車緩緩駛離玄清門。
被我甩在身后的莫書謙,孤寂地立在夜風中。
仿佛被人遺棄的瓷娃娃。
目光蒼涼,破碎不堪。
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像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碎裂在風中。
「我們出來了!我們真的出來了!」
狂喜中我忘了男女授受不親,一下子就跳到季小寶身上。
抱著他,開心得怪叫。
他卻在這一刻,心跳再一次慢了一拍。
眼底滿是化不開的溫柔。
哪成想,一匹黑色的駿馬,竟昂首挺立在前方不遠處。
馬背上坐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人。
竟是沈降雪!
13
她攔在我的必經之路。
似乎早有預謀,一切盡在她掌控之中。
「吁!」小太監急促的勒馬聲,打斷了我和季小寶短暫的擁抱。
我透過車簾,盯著攔路的沈降雪,如臨大敵。
沒留意到身后的季小寶,失魂落魄地望著空空如也的懷抱。
沈降雪應當查到了什麼。
她盯著我,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平靜的聲音中帶著眸中嗜血的兇殘。
「鐘聲晚,你跑得掉嗎?」
「這段時日,你在永春宮翻云覆雨。」
「真當我沈降雪、沈家,是能被你玩弄于股掌的廢物嗎!」
長鞭破空而出,趕馬車的小太監被她一鞭摔下馬車。
帶出疾厲勁風,嗚嗚作響。
我挑開車簾,微微笑著下了馬車。
如喪服般的素白裙裾,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宛若戰歌響起!
我沖她挑眉,挑釁又囂張。
神情更是帶著怪異的瘋批,毫無半點被追殺的緊張感。
她沈降雪自降身價,親自出手解決我這個下賤之人。
已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
她重重揮下一鞭,意欲將我打得皮開肉綻。
不料卻在半空中,被人徒手接住。
是莫書謙!
他一直注視著馬車的動靜,遠遠地看見馬車停了半晌不動。
敏銳地察覺到情況不對,立馬趕來求情。
「娘娘息怒,聲晚有出宮令牌。」
「恕臣多嘴,您無權阻攔。」
硬著頭皮,也要將后半句得罪人的話說完。
卻并沒有什麼用。
沈降雪在宮中橫行霸道慣了,連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是皇后的侄子。
「你算哪根蔥,敢擋本宮的路。」
「趕緊滾,不然連你也一塊打!」
她步步逼近。
仰起頭左右搖擺,發出「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聲。
「你這賤人,膽敢給本宮下毒,今日必須死!」
向來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我,竟仰頭迎上她駭人的目光。
緩緩靠近,嘴角挑起輕蔑的笑。
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畔譏諷。
「是又怎樣,榮昭儀,你能奈我何?」
沒想到我竟敢承認,她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趁莫書謙不備,閃電般扼住我的脖頸。
單手使力,如鐵鉗般難以撼動。
五指關節抓緊,尖利的指甲深深扎透我的肌膚,沁出鮮紅血珠。
聲音平靜,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惡毒。
「你的命本宮要定了,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本宮說的!」
「是嗎?」一道冷冷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
沈降雪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莫書謙。
依舊霸氣十足地掐著我,頭也不回地吼了句。
「是!
「少管我!」
吼完才后知后覺不對勁,這聲音……細思極恐!
她驚恐地轉過身,竟然看到那個她日思夜想之人。
就活生生地站在她身邊。
淡然的眉眼中透著一股子冷冽的寒意。
幽幽望過來時,猶如閃著寒光的刀鋒一般,似乎要將她的身體片片肢解開來。
令她心底泛寒,呼吸頓覺艱難無比。
「皇、皇上,您怎麼會在這?」
他眼底掠過一抹陰鷲之色,竟反問道:
「怎麼,難道朕出現在哪,還要經過愛妃的準許嗎?」
沈降雪下意識松開我的脖頸,著急解釋。
我卻像沒骨頭般,軟軟地向地面倒去。
兩雙手同時伸出,卻被離得近的皇上搶了先。
在沈降雪無法理解的眼神中。
他穩穩摟住我的腰,視若珍寶般將我圈在懷中。
更是無視所有人費解的目光,攔腰將我抱上馬車。
冷聲對小太監,又似乎是在對所有人說:
「回勤政殿。」
留宿勤政殿,可是盛寵時的榮昭儀和懷有龍嗣的張貴人,都得不到的恩寵。
這一夜,無數人徹夜難眠。
14
天光破曉時,我悠然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