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提審的公公說,張貴人身中奇毒。
脈象不穩,有滑胎跡象。
可分明,罪魁禍首的我已被關進大牢。
莫書謙日夜看著,不可能再害人。
這下毒之人,便成了謎。
張貴人哭得肝腸寸斷,一口咬定是我要害她。
皇后無奈之下,只得讓我們當面對質。
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便拿我給張貴人做個交代。
夜涼如水。
昭華殿內燈火通明。
一群奴婢烏泱泱地跪著,好不熱鬧。
即將抬步跨進去時,莫書謙神神秘秘地拉我衣角。
裝作不經意地偏頭,壓低嗓音。
聲音卻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生出一絲不該有的關心和緊張。
「看在你這幾天給我揉肩的份上,待會進去乖乖閉嘴。」
我感激地捏了捏他手心,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進去后發現一眾妃子都在,均是眼神凝重,面色不妙。
張貴人虛弱地躺在榻上,捂著小腹疼得直掉眼淚。
我乖乖按照莫書謙所言,絕不承認下毒。
她氣得直發抖,含淚憤聲質問。
「還敢狡辯,說!是誰派你來謀害皇子的!」
意有所指的話讓氣氛瞬間緊張。
榮貴妃冷下臉:「別指桑罵槐,你的意思是,本宮派人毒殺你和皇嗣?」
7
張貴人不服,卻不敢妄言。
憤聲道:「臣妾不敢。」
榮貴妃娘家鐵骨錚錚,豈容此等跳梁小丑羞辱。
「既然不敢,那就把嘴巴給本宮放干凈點!」
「也好給肚子里的孩子積積德!」
兩句話,讓貴人眼眶紅了許久。
此時莫書謙輕咳一聲,稱自己有法子查出毒源。
他在屋內兜兜轉轉。
突然指著一盆蒼翠欲滴的依蘭,眉飛色舞道:「找到了!」
王嬤嬤等人的臉色,立馬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貴妃卻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莫侍衛,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是皇后的侄兒,便能隨意指個東西糊弄我們吧。」
莫書謙的頭和手指一起搖動。
「一盆依蘭,當然是稀松平常的物件,無毒無害,放在此處甚是美觀。」
他行至榻邊,彎腰附身,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并攏。
微微一勾手,便取走張貴人身上的香囊。
行事頗為大膽,且不計后果。
皇后溫聲斥責他不懂規矩。
他卻將香囊套在手指上,慢悠悠地晃了兩圈后,直接扔了出去。
「可若這依蘭香,配上張貴人日日佩戴的土茯苓,便成了能讓人心悸頭脹、心神不寧的毒。」
「長此以往,莫說龍嗣不保,怕是張貴人會逐漸被毒成失心瘋。」
貴人聽后尖叫一聲,命人趕緊把那盆該死的依蘭搬出去。
太醫們卻不以為然。
「依蘭香和土茯苓混合的氣味,的確能使人不舒服。」
「想達到莫大人說的被毒成失心瘋,只怕得小十年的功夫。」
言下之意,這根本不是張貴人中毒的根源。
莫書謙并不惱。
想起我在大牢里每日碎碎念,跟他不止說了在昭華殿的所見所聞。
還曾提到過有次差點撞倒依蘭,花盆里的香料還怪好聞。
他立馬制止住搬運宮人。
取一小把依蘭根部的土壤,供太醫辨識。
一番鑒別后,太醫們均是神色一震。
土壤有問題!
被有心之人用特殊藥水澆灌過,能使依蘭香的功效數以百倍放大。
「只需短短幾月,便能使張貴人得失心瘋啊!」
昭華殿亂作一團,我的危機暫時解除。
與莫書謙之間的關系,因為這次同生共死,更進一步。
然而此事還在發酵。
內務府清查數日,最后查到了張德順身上。
昭華殿的花草全由他一手經辦。
除了他,旁人再無機會調包。
聽說張德順入獄時毫不慌張,仿佛篤定自己會重見天日。
不過幾日,沈降雪便收到消息:
有人向皇后告發,張德順跟她身邊的王嬤嬤關系不一般。
意指謀害龍嗣一事,與她脫不了關系。
沈降雪氣勢洶洶去壽仁宮時,王嬤嬤竟破天荒帶上我。
我頓感不妙。
果然,那告發之人被沈降雪一腳踹翻后,目光竟直直地盯在我身上。
「以后我再也幫不了你,你多保重!」
說完就咬舌自盡,主打的一個死無對證。
壞了!是沖我來的。
我結結巴巴地解釋,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娘娘明鑒,我與娘娘榮辱與共,一心只想在永春宮當上大宮女,沒有任何理由要害娘娘啊!」
榮貴妃沒什麼表情地扶了扶鬢邊的秋海棠。
那是她得勝歸來的父兄,特意從荊州城快馬加鞭帶回來的。
有如此父兄撐腰,怎能不在后宮呼風喚雨?
8
皇后微冷的表情很快便恢復正常。
「永春宮的婢女,自當交由妹妹處置。」
即便只有一閃而過的瞬間,亦被我敏銳地捕捉到。
長姐在宮中與我書信時,多次提及皇后寬仁大度,對她百般照顧。
可我并不認同長姐的看法。
我自小混跡江湖,而長姐是被含在手心里長大的千金小姐。
她不知道人心險惡,不能只看表面。
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悲天憫人的外表下藏著的,也有可能,是一顆比尋常人更骯臟惡毒的心。
我被五花大綁帶回永春宮。
王嬤嬤邪笑著看向我,附耳在貴妃耳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