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降雪隱隱猜到什麼,將手里的茶盞重重扣在桌案上。
「你知道什麼,統統說與本宮聽。」
「膽敢有半字虛言,本宮就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嚇得我呀,趕緊從實招來。
「翠柳姐姐,晚上做夢都想著和、和皇上……一夜歡好。」
「被奴婢發現后,便將奴婢趕到柴房睡。」
像一把尖刀,狠狠捅在沈降雪心頭。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想極力克制,卻猛然想起,皇上還曾夸過翠柳手巧。
這話便像導火索,引燃她滿腔妒怒之火。
連日來被張貴人踩在腳下,無處發泄的痛,盡數撒在了翠柳身上。
她不聽任何解釋。
只隨手指幾個宮女佐證,便當著永春宮所有人的面。
用滾燙的沸水,活活燙死了翠柳!
那雙翠柳引以為傲的柔夷。
被滾燙的沸水淋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響聲。
空氣中散發出讓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
她一開始還被燙得又叫又跳。
先是白嫩的肌膚被燙得紅腫脫皮,迅速形成極具視覺沖擊、大小不一的黃褐色水皰。
接著皮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這時翠柳反而感覺不到疼了。
倒在地上微微痙攣,只剩最后一口氣。
一雙死魚般暴凸的眼珠子,因為極致的疼痛外翻著,掛在空蕩蕩的眼眶里。
仿佛風一吹,隨時會掉下來。
4
翠柳死得極其慘烈。
不少人午夜夢回,耳旁還能回響起那日她凄厲悲慘的哭喊。
永春宮人心惶惶。
唯獨我,睡得無比暢快!
榮貴妃冠絕后宮卻未曾有孕,便發了瘋地嫉妒旁人。
半年前,得知只被皇上寵幸一夜的長姐有孕。
一杯毒酒,私自賜死。
對外聲稱長姐與侍衛有染,替皇后料理后宮。
王嬤嬤和翠柳便是幫兇。
我入督都府后,時常教長姐防身術。
長姐的功夫雖不如我,但關鍵時刻亦能保住性命。
何至于被沈降雪輕輕松松一杯毒酒,竟就束手就擒,甘心赴死。
此事有蹊蹺。
長姐是皎皎明月光,柔善到沒有鋒芒。
我不一樣,我是頑石。
又冷又硬,睚眥必報。
王嬤嬤大抵是察覺到什麼,卻苦無證據。
她冷著眉眼,將我喊到她房內。
「這里沒有外人,說吧,翠柳的事,你是不是在撒謊?」
一雙精明幽深的眼,眼皮薄薄地往下壓的時候,周身散發出久居深宮的強勢和壓迫感。
尋常人見她這樣,怕不是得嚇得兩股戰戰。
我亦如此。
才怪。
我明面上被嚇得呀,那是眼神飄忽,冷汗直冒。
眼瞅著有戲,她用余光瞥一眼屏風后的倩影。
笑里藏刀、循循善誘。
「傻孩子,當日你定是被嚇壞了。」
「來,告訴嬤嬤,你都說了些什麼言不由衷的話,嬤嬤替你主持公道。」
我完全繃不住,「哇」地一下哭出聲,哽咽認下。
「奴婢的確在撒謊,那瓶合歡散不是翠柳姐姐從宮外得來的。」
嬤嬤殷切地望著我,嘴角的笑快壓不住。
我卻語氣一轉:「而是……而是嬤嬤您給她的。」
她剛浮現的笑,瞬間垮下去。
我卻全無眼力見,還伏在地上要命地求饒。
「嬤嬤饒命,奴婢不該撒謊維護您。」
「但是您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這段時日,您叫我灑掃庭院、打理花草、修繕屋頂……」
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咬牙小聲喊我住嘴。
可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呢。
我眼里含著淚光,言辭懇切。
「我真的學到好多東西啊。」
「我必須得報答您,替您打掩護,這是您應得的!」
說完還驕傲地拍拍胸脯,像做了一件特別光榮的事。
隨著屏風后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嗤,她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死了。
「簡直一派胡言!我房里怎會有此等穢亂宮闈之物!」
疾聲呵斥,眼里噴出一道兇光。
我瑟縮在角落里,表示有被嚇到。
抖著下巴,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地道:
「那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呀。」
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得只好一抽一抽地抽泣。
「翠柳姐姐親口說,那是您給她的寶貝。」
「奴婢瞧著稀罕,還以為是什麼好吃的,結果卻是……」
雙方各執一詞,又死無對證。
偷雞不成蝕把米,真是氣煞王嬤嬤也。
她胸口上下起伏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激動得一連說了好幾個「滾」。
我慌慌張張地退出去。
沈降雪當即從屏風后冷笑著走出來。
剛才還頤指氣使的王嬤嬤,在主子面前大氣都不敢出,把頭磕得邦邦響。
本意是想請貴妃娘娘來看好戲。
沒成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讓娘娘看了自己一出好戲。
王嬤嬤哽著怨氣解釋。
卻被沈降雪一句話,噎得滿臉通紅。
「本宮沒記錯的話,嬤嬤和內務府的張德順是熟識的同鄉。」
我隱匿在暗處,聽王嬤嬤驚慌失色地辯解,嘴角好心情地提起一抹冷笑。
張貴人有孕,如今正是用到王嬤嬤的時候。
是以貴妃對今夜之事并未多追究。
第二日。
榮貴妃便停了我手頭所有活,每天只讓我干一件事。
——給張貴人送魚腥草。
5
我也樂得清閑。
每日辦完事,就和其他宮女一起去玄清門看熱鬧。
聽她們說那位樣貌最出色的侍衛叫莫書謙,是皇后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