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這般做小伏低,陸輕云便不會再為難她。
可她還是太小看女子的妒意了。
尤其是一個懷著身孕的女子。
她不會因為一個漏洞百出的離間計為難青小娘,可若是宋清淮日日去她房中,卻宿在青小娘的榻上呢?
陸輕云忍不了的。
終于,在一次又一次的獨守空房之后,陸輕云爆發了。
她挺著孕肚去了偏院。
剛走到廊下,便有女子嬌俏的聲音傳來:
「老爺,您這般偏疼我,便不怕夫人和各位姐姐吃味兒嗎?」
「吃味兒又如何?我偏就看重你,這床榻之上,她們都不能將你比了去。」
「那您說,您是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夫人?」
宋清淮喘著粗氣:「自然是你了,你這肚兜怎的解不開?快……」
宋清淮后半句話還沒說完,陸輕云便沖了進去。
床榻之上,青小娘香肩半露,宋清淮褻衣松垮。
陸輕云氣得發抖,抄起燭臺便往床上丟。
宋清淮躲避不急,衣袍被燎了一角,怒喝道:
「你怕是瘋了不成!」
陸輕云自然是瘋了。
她出身高貴,容貌端麗,自生來便不曾受過這般的委屈。
如今自己懷身大肚,丈夫卻在旁的女子榻上議論自己的不是。
怎麼能不瘋?
床榻上的青小娘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那滾燙的燭火落到她胸口,硬生生烙出一片水泡。
宋清淮想去拉扯她,卻聽見陸輕云冷冷出聲:「你今日若是再往前一步,我明日便叫我娘家人上門來討個公道。」
「和離還是休妻,宋清淮,你想選一選嗎?」
8
宋清淮不敢再動,只能轉身離去了。
床榻上的青小娘連滾帶爬的下了床,抱著陸輕云的衣裙求饒。
「夫人,我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陸輕云并未放過她。
那天夜里,青小娘只著一身褻衣被拉扯到庭院里罰跪。
春寒料峭,第二日日頭出來時,她早已渾身僵直。
沒了氣息。
這事兒在府中傳了個遍兒,眾人都人人自危,再不敢在宋清淮跟前狐媚邀寵。
宋清淮很是萎靡了一陣。
大概是覺著自己夫綱不振,被妻室壓了一頭,覺著有些沒面兒。
至于青小娘,不過是死了個不知深淺的丫鬟,有誰會在意?
老太太聽說了這事兒,對著庵堂里的菩薩念了好幾日的阿彌陀佛。
任誰瞧著,都像是個面慈心軟的老太太。
可只有我曉得,她做下的那些腌臜事,并不比陸輕云少。
只是一個浮于表面,一個藏于內里。
陸輕云有孕八個月時,我被叫到了慈安堂。
那位老菩薩笑瞇瞇的握著我手,關切道:「你這孩子,瞧著也不像個身子嬌弱了,怎的就到如今還沒有生育呢?」
我只笑:「大抵是緣分還未到吧。」
她搖頭,有些惋惜的模樣。
「還是要早些打算,免得臨老了,像我老婆子一般孤苦無依,連個繞膝承歡的樂趣都沒有,令窈,你說是不是?」
我想了想,答道:「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想必看顧婉姐兒也是乏力,若是老太太想,便將婉姐兒要來,想必老爺也不會不答允的。」
她抬眼看我,眸光中帶了些銳利。
「一個姐兒,便是養在膝下能有什麼樂趣?還是養個哥兒好,日后長大成家立業了,若是有人欺凌我老婆子,他也好替我做做主,你說是不是?」
我垂首沉默,不知該如何應答。
卻聽見她又道:「只是這孩子若是有個母親,便同我不親了。最好是孤苦無依,又出身尊貴的,方能成就一番大業。」
「我老婆子孤寡半生,鮮少見骨肉親情。」她嘆了口氣,「若是有朝一日能體會一二,想必也會成全旁人的一番孝道。」
「令窈聰慧,該明白我老婆子的意思。」
有個可怕的想法從腦中冒出來,我頭皮一緊。
抬起頭,正巧對上那雙渾濁的眼,只覺得脊背生寒。
這些詞句被織成一張大網,密不透風的罩在宋府上空。
我這般的螻蟻,自然是不能逃脫的。
我思量片刻,躬身叩首。
「令窈明白。」
ŧű²9
陸輕云生產那日,宋家找來了京中手藝最好的穩婆。
其中的張巧手,更是老太太以厚禮請來的。
人人都道老夫人慈母心腸,這般心疼兒媳生產之苦。
她也假惺惺的抹了幾滴淚,又將我派去了陸輕云院中。
面上說,是讓我看顧一二。
可實則……
我進產房時,陸輕云早已經破了水。
滿屋子的丫鬟進進出出,血腥氣從內閣彌漫出來。
似乎是孩子太大,有些生不下來。
陸輕云早已痛得暈了過去。
幾個接生婆忙前忙后,仍舊束手無策。
張巧手嘆了口氣:「不成了。」
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抄起一把剪刀,我心中大驚。
我雖未曾生育過,可我曉得,那剪刀是用來拓寬產道的。
一剪子下去,再大的孩兒也能順利產下。
只是那生產的婦人,輕則患上下紅之癥,重則喪命當場。
眼見著那把剪子就要伸進被子,我低喝一聲:「你做什麼!」
張巧手被嚇了一跳,打量了我一眼才道:「如今大人已經不成了,自然該保小的。
」
「小娘既已經為人婦,便該曉得,這生產之事生死只隔一線,我是穩婆,自該是保活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