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初我以為那只是一場意外。
可后來細細思量之下,我便發現了端倪。
我并非是酒量淺的人,為何那日會兩杯酒下肚便醉的不省人事?
那日床榻之上宋清淮又為何會如此坦然?
唯一能說得通的,便是那酒里被人下了藥。
陸輕云不會上趕著給自己找對手,那便只能是老太太。
宋清淮并非是她親生的,陸輕云又出身顯赫,她這個嫡母做得不安生。
便想著在后宅安插著自己的人。
畢竟,宋清淮姬妾無數,早厭倦了那些沒得滋味的良妾。
而我出身官家,卻偏巧家道中落,有才情有相貌,又能任人拿捏。
我便是最佳人選。
阿娘傾盡一切將我送進了宋家,本以為我會就此安穩。
可她沒想到,那宋家的老太太,是地獄油鍋前的菩薩。
瞧著慈眉善目,卻實則蛇蝎心腸。
阿娘也是官家女子,也曾在大宅院中拼殺,只略略思索,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眸光驟變,癱軟了身子。
顫聲問我:「那你日后……打算怎麼辦?」
廊下有人影閃動,我斂眉輕笑兩聲。
朗聲道:「老夫人與表兄待我恩重如山,令窈舍命難報。」
這滔天的恩情,我便是拼上性命。
也是要報一報的。
6
宋清淮冷待了陸輕云幾日。
可最后,到底還是去她院中了。
管家之權在老太太手中還沒捂熱乎呢,便又到了陸輕云手中。
不為旁的,只因陸輕云的族兄近日又高升了。
宋清淮雖對自己這個正妻厭惡至極,可到底不能不顧及陸家。
這便是女子出身顯赫的好處了。
即便沒了夫妻之情,丈夫和婆母到底也會顧及母家,不會過分行事。
宋清淮一連三日都宿在陸輕云院中,府里其他小娘人人怨聲載道。
我卻樂得清閑。
不用迎逢討好,也不用奴顏婢膝,實在是舒坦。
可沒過幾日宋清淮還是來我房里了。
他似乎飲了不少酒,皙白如玉的臉上泛著紅。
「令窈,我又要有孩子了。」
我一驚:「是哪位姐姐有身子了?」
他眼中喜悅更盛,有些掩蓋不住的欣慰。
「自然是夫人了。」
「她雖脾氣驕縱傲慢些,可到底肚子是爭氣的。」
府中雖姬妾眾多,可孩子卻只有夫人所出的婉姐兒一個。
如今又要添丁,宋清淮自然是高興的。
我不動聲色為他斟了碗醒酒湯:「誰說不是呢?夫人出身好相貌好,自然得上天恩惠眷顧。」
宋清淮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諂媚的話聽著更是舒坦。
朦朧著一雙醉眼,便拉扯著我的衣裙。
我素來是不會忤逆他的,可此刻,我輕輕掙脫開。
「夫人有了身子,老爺還是去陪夫人吧。」
宋清淮蹙眉:「她懷著身孕不方便,我去了又能如何?」
瞧瞧。
男人就是這般。
腦子里想著的,似乎只有那二兩肉。
脫下褲子時溫柔繾綣的還像是個好人。
可一旦穿上衣服,那便成了禽獸。
我幾欲作嘔,硬生生忍了下來。
「夫人身子雖不方便,可偏房的青小娘也許久未曾見過老爺了,老爺不妨去瞧瞧?」
「一寬慰寬慰青姐姐思慕之心,二來也可給夫人一份體面,老爺說是不是?」
宋清淮思量片刻,罷了手。
只招呼一聲,便有小廝上前來攙扶。
臨走前,又捏了把我臉頰上的軟肉,目光中泛著憐惜。
「阿窈,你總是這般為我著想。
」
我盈盈一拜,不勝嬌羞。
「令窈欽慕老爺,自然為老爺做什麼都是應當的。」
夜風寒涼,唯余孤燈幾盞。
我看著宋清淮離去的身影,悄無聲息的笑了。
這府中,又有好戲看了。
7
第二日去夫人院中請安時,青小娘榮光煥發。
發髻上那一只攢珠釵熠熠生輝,閃得人移不開眼。
「青姐姐,這珠釵,是老爺賞你的吧?」
青小娘自然是得意的,她本就是二等丫鬟出身,未曾如此得臉過。
如今被吹捧了兩句,就有些飄飄然了。
「自然是,老爺說我服侍的好,又體貼又周到,不像有些人只懂得狐媚惑主,便賞了我這珠釵。」
有人覺出味兒來:「欸,從前令妹妹不也有一只嗎?」
青小娘抬眼看我,見我頭上只斜插著一只素銀簪子,便又放肆了些。
「哪怎麼能一樣?老爺賞我的這珠釵,是上品南珠,顆顆圓潤碩大。老爺單單賞了我一人的,怎麼會同旁人一樣?」
各種譏諷,鄙夷,審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妄圖將我壓到階下,碾成泥。
可我卻輕輕笑開了,真心實意的稱贊:「青姐姐說的不錯,這珠釵的確奪目,瞧著比夫人從前的那副南珠耳墜還要耀眼許多呢。」
「怎的?這般品相的南珠老爺也只賞了青姐姐,未曾贈與夫人?」
青小娘聞言一驚,幾乎是本能的膝蓋一軟。
「夫人,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正座上的陸輕云鳳眼微揚,并未出聲,可眼底的怒意已經翻騰了好幾遍。
眾人都不敢再玩笑,戰戰兢兢地等著陸輕云發話。
可陸輕云卻一反常態的笑了:「我自然曉得你不是這個意思。
」
「不過是小姐妹說說家常,你跪著做什麼,起來罷。」
青小娘這次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快速拔下頭上的珠釵塞進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