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二少爺的隨禮是五兩銀。
我又覺得我可能猜得有點對。
但這種東西對不對的,他不說,我怎好去問他。
成了親,便要管家。
我心里知道,其實夫人心里給我的定位最多是個妾室,但她沒能擰過大少爺,是以,面對夫人,我總有一些心虛。
當然了,以夫人的涵養,她不滿意我,也不會說出來。她拿了賬本要教我打算盤。
我說:「我會這個的。」
夫人又要教我寫詩。
我說:「這個我也會一些……」
夫人又奇又喜:「你都從哪里學來的這些?」
我:「大少爺教的。」
夫人默了一默說:「昭兒該多喜歡你啊……」
我這才驚覺,大少爺竟是很久以前就在替我鋪路了。
時光匆匆如水過,一眨眼就從指縫中溜走。
大皇子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情,被圈禁起來,朝中又是一輪清洗。
到最后,四皇子登上東宮之位。
圣上已經徹底不上朝了,所有人都曉得四皇子就是未來的新帝。
四皇帝當了太子以后,魏昭突然閑下來,每日賞花煮茶,好不愜意。
西北戰事已了,魏凌立了軍功,回京受封。從前跟魏家疏遠的那些人家突然又熱絡起來,來拜見魏凌的幾乎踏破門檻,一口一個世侄賢弟,叫得好不親熱,不過二少爺不大搭理那些人,他如今不愛笑,也不大愛說話,更不愛理我,只回府略住了幾日便走了。
他走那日魏昭親自送到驛站,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我只知道魏昭回來后站在窗前吹了半宿的蕭。
我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
魏昭只是揉了揉我的頭。
也有一個人來找魏昭。
那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是永昌伯府的嫡小姐,曾同他議親的那個,名叫陳婉。
她來找魏昭,據說是為了她夫君的事。
尚書大人一家在這一輪朝堂的清洗中倒下了,男丁十四歲以上者,皆流放。
陳婉跪在我們魏家的府前,惹得過路人議論紛紛,我瞧著實在鬧心,把她請了進來。
她一進來便哭得梨花帶雨,跪倒在魏昭腳下,抓著他的袍角,說愿意為奴為婢,只求他放過自己的夫君。
魏昭淡淡道:「王夫人可是求錯了,魏昭廢人一個,哪里有這樣的本事?」
陳婉哭道:「那些微末小官吏不知,我們永昌伯府又怎會不知。太子背后,全是大人在出謀劃策,如今大人才是實打實的王下第一人……當年退婚,千錯萬錯都是陳婉一人的錯,求大人千萬不要遷怒于我夫君啊。」
我嚇了一大跳,原來魏昭當時每日忙的都是這個?
可是不管陳婉怎麼說,魏昭就是不認,郎心如鐵,只推脫自己是個廢人。
他明面上確實沒有官職,說到最后,陳婉也只得無可奈何地走了。
陳婉一走,魏昭立即來到我身邊。
「十六,剛剛她都是胡言亂語,你一個字也不要信。」
我懂事道:「我自是不相信她,可是……她的夫君真不能救一救嗎?」
魏昭道:「并非我遷怒她的夫君,戶部虧空,尚書大人連西北的軍糧都敢貪……這不是我能保下來的。」
我點點頭:「懂了,這個叫多行不義必自斃,見他高樓起,見他樓塌了。」
魏昭輕輕笑起來:「我說什麼你都信?不怕我真是蓄意報復?」
我也跟著笑:「我家大少爺人好,不是這樣的人。
」
「還叫大少爺?」
「呃……夫君?」
魏昭攬我入懷,一片唇溫溫地壓下來,到最后他氣息不穩。
我以為他要做些什麼,但他只是把我衣襟拉緊就走了。
我們沒有圓過房,他一直嫌我年歲太小。
可我都及笄了……
四皇子登基以后,給魏昭封了一個二品官。
我后來才知道,當時老爺重新調回京,是魏昭在背后出的力。
我接到的女眷宴帖一時多得數不過來。
沒人再敢提我是個燒火丫頭的事,他們尊我敬我。我只略皺皺眉頭,都有貴女小聲問我可是身子哪里不適——但這樣我更不適,太別扭。
上京城人人都羨我好命——夫君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天底下還有這樣好的事。
這些女眷的宴會,說實話,我其實是不大愛參加的。在座的個個都是貴女,她們講西域的琉璃盞,講蘇州的繡,講當世大家新填的詞曲,更多的,講魏昭。
講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同我打聽他的喜好。
我想我大概是一個善于妒忌的女人,因為我越來越不高興,可是上京城,哪個有官身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我只是個燒火做飯的丫頭,承蒙少爺教養,會認字撥算盤已是不容易,談什麼紅袖添香琴棋書畫。
我預計給魏昭納兩門貴妾,這樣對他的仕途也有助益。
我一面心痛,又一面不得不去做這件事。
終于在他去揚州辦差的時候,我定好茶樓,約了上京城最出名的媒婆。倘若他一定要納妾的話,我還不如主動些,挑個合自己眼緣的。
誰料臨了卻被本該在揚州辦事的魏昭堵在家門口。
他憑空出現,風塵仆仆,氣得連身子都在顫。
「你今日敢出得這個門試試?」
我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就道:「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