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護不住你也就算了, 如今局勢已定,你一句話,我就能帶你走, 難道,你真就不想進宮去見他?」
我挑眉問他:「他怎麼說?」
他剜我一眼,沒好氣:「他說,你是張樂安,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張樂安。來去皆由你, 任何人都不配干預。」
我會心一笑:「那不就得了。」
「還有, 不是你說的,我一個鄉野村婦, 怎能擔得起國母之位?」
他被我噎得臊了臉。
我笑意很深:「你說得對, 我確實擔不起。
「我只是屠戶娘子張樂安。」
此后, 他每一年還會來。
每來一次, 賦稅就會降一些,更卒就會少一次。
且不止聞雞鎮, 已是徹底將北蠻趕回老家的大梁, 皆是如此。
小朗如愿考取了功名,成了新縣令。
錢老二再不用擔心征兵,沒人照顧老娘,愿意敷藥治好了跛腿。
秦嬸子大膽操持起媒婆行當,給這一茬新鮮長成又不用離家的漢子說媒娶妻,不為別的緣故, 只為成全男女情意。
金晚喬卻先找上了門。
放棄了她的少年郎, 央著高佐幫她擔著嫁妝,送到了錢老二家里去。
而我,沒了賦稅吃利錢,變成了妥妥的富婆。
秦嬸子生意不嫌多,又打上我的主意:
「女人總是要嫁人的。」
我無辜地指給她盤起發髻和頭上的銀簪:
「可我已經嫁過人了。」
她悻悻走遠, 又忍不住回頭提醒我:「日子還長,你得向前看!」
向前看?
這倒提醒了我, 是時候該往前走走了。
大梁二百四十五個郡, 我便要行遍大梁壯美山河,開上二百四十五家張家肉鋪。
每一次開張,都有一把殺豬刀插在我的案頭。
而日日荼火的生意, 都是他許我的歲月安寧, 此生常樂。
他沒有違背他的承諾。
直到十年后的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黃昏, 城墻上的喪鐘鳴響。
歡愉的人世間,突然哀慟。
目之所及的百姓, 悉數俯跪哭嚎:「恭送皇帝陛下賓天!」
許久不曾失手的殺豬刀, 落在了腳邊。
我掐指一算, 正是十二年前的今日,我在跟不遠處近乎一樣的巷子口,撿到了他。
冥冥中似有指引。
令我忽然就生出了錯覺。
牽著我, 走向那。
仿佛又看到他撇嘴要哭的模樣。
問我,這一次,他可不可以留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