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你要還想隱瞞或是說謊話。」
他用刀尖挑起我下巴,好讓我看到他朝著金晚喬的方向努努嘴。
「別人都能死個痛快,而你,比那個女人的下場還要慘。」
我一刻沒再遲疑回答了他:「他死了。」
「死了?」
他皺眉歪首,明顯不信。
我篤定重復:「是,他死了。
「是我親手殺了他,又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以告慰我為他皇位而喪命的所有家人。
「而這個,就是證據。」
袖中銀簪,被我遞到了他面前。
他一把想奪去。
可這一次,我攥得很緊。
他奪了幾次,沒能奪走,故而鉗住我手腕,猛地一拔。
我掌心瞬間劃過刺痛。
捏在他手中的簪柄,如梅染絢麗。
「翠石南珠?確實,是南寇皇帝才能享用的東西。」
他很懂行。
捏著簪頭的珠翠對著光影一照,很快,辨出了真假。
「我說了實話,也給了你想要的人。」
我緊盯著他,咽了咽口津:
「大丈夫一言九鼎,放了我們。」
他卻抬起下頜,冷冷一笑。
并沒有打算履行承諾:
「一言九鼎?那是你們南寇人的話,我們北蠻人可是不認的。
「再說,我說是不殺你們,但何時說過,要放了你們?」
他卑劣一笑,揮動起刀穗,招呼起所有蠻子:
「兄弟們,沒逮到皇帝也不要緊,有這麼多戰俘奴隸也夠咱們享受一陣了。
「全部把他們帶走,讓他們男的世代為奴,女的世代為娼!」
吆喝的慶賀聲,響徹云霄。
我這才看清蠻子的真面目,不只殘忍地屠戮,還要比屠戮更殘忍地凌辱。
他們要徹底掰斷大梁人的脊梁。
利用為人求生的本能,碾碎我們的尊嚴和血骨。
如其這樣茍且,倒不如死了痛快。
慢慢扭回頭望向趙吉,我原是想跟他做個訣別,不留遺憾,告訴他,他那日問我要的答案。
并未想過。
看到的會是這樣的畫面。
撥開云霧的凌空燦陽下,他孑然站在癱伏在地上的人群中。
甩手扯掉了灰突突的棉衣,露出了內里的龍袍。
說是龍袍,可除去蜀錦底紋的暗龍,若隱若現,前襟的龍頭,袍擺的飛爪,袖臂的鱗片,但凡是用金線翠珠納繡裝點的所在,早已破褸斑斑。
而丟失的那些,或多或少,在鎮上每一戶人家,都能找到蹤跡。
他們接受這些好意時,只當趙吉是人美心善、渴望在聞雞鎮扎根的逃難贅婿。
只有我知道。
他是在贖罪。
眼前,更是如此。
他坦然承認:「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大齡皇帝,趙賢利。」
可除了驚愕,沒有人愿意為他遮掩一句。
甚至當我瘋了一樣,追著他為了救我已是血染的后背,卻一腳踩空。
眼看他的袍擺在我指尖擦拂而過,大喊:
「趙吉,你不能走!你不許走!」
錢老二帶著那幫混混居然將我壓在了雪地上,怒吼:
「你瘋了!他是皇帝!他可是皇帝!」
是啊,他是皇帝。
可他也是趙吉啊。
他這一去,蠻子會怎樣折辱他?
難道就因為他曾是皇帝,便該拋棄了趙吉?
喪失了所有理智,我掙扎著所有阻攔,一次又一次,往前撲著。
卻眼睜睜看著趙吉在一片蠻子的譏嘲聲中,彎了膝蓋,跪在他們面前。
「我……不,朕……可以跟你走,但有兩個要求。
「第一,放了他們所有人。」
回應他的是一陣得逞哄笑。
「看來你這會想做個好皇帝了,沒問題,這些百姓我們可以放了,但你以為,他們就會感激你嗎?」
「朕要的并非感激!」
雖然跪下了,他語氣依舊不卑不亢。
讓所有嘲笑變成了更荒誕的笑話。
激得蠻子頭頭一腳將他踹翻,又碾壓在他傷口上。
「老子宰了你!」
嫣紅滲透了一片雪,卻還是沒能聽到趙吉一聲求饒呻吟。
反而他開懷大笑,狠嗆蠻子:
「不敢殺朕,也不能殺朕,因為……你們殺了朕,還怎麼要軍功,你們北蠻又要怎麼跟大梁討價還價?」
蠻子頭頭哼笑兩聲,果真無奈收回了腳。
「說說第二個。」
趙吉艱難爬起來,望向他的袖口:「把銀簪還朕。」
他大可以為自己提一個要求,卻說了這個?
瞬間,驚濤駭浪的情意將我席卷。
滾燙的眼淚決堤一般順頰直流。
卻也正因為這份情意,讓蠻子瞧出了他的軟肋。
奸笑著,又踢彎了他的膝蓋:
「我是殺不了你,可也不會任由你這只喪家之犬,騎在我們北蠻頭上。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倒要看看,你這大梁皇帝,是英雄,還是狗熊?」
當即,有蠻子領命,又要撕扯我的裙擺。
「不許動她,你們想怎樣!」波瀾不驚的趙吉終于咆哮。
他們滿意地松了手。
只對趙吉提了一個要求:
「很簡單,脫了你的龍袍,替她,讓我們所有兄弟,騎一騎。」
22
沒了紐扣的龍袍,只靠腰間的革帶固定著。
只要輕輕解開,就會散落一地。
兩兩相望,他淺笑著,手指探了過去。
我沖他拼命搖頭。
他笑得更舒展了些:
「你答應我了對不對?」
我哭得聲嘶力竭。
再想發聲,都已艱難。
只能用力點頭告訴他。
「那就夠了。
「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為了你的平安,為了你的名譽,我可以做任何事。
「身為皇帝,我辜負了天下人,但我還是希望,身為趙吉,我能不違背自己的承諾,不辜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