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咬牙切齒,我聽完哈哈一笑。
「我背過你的賦這不假,但是沈硯啊,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在沈硯疑惑的眼神中,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邊走邊道:
「莊翰林收我為徒后,不久我便發現,你的學識不過如此。秋闈你也參加了吧?我曾翻到過你的卷子,你才是毫無進步,直接默寫了上輩子所寫的文章,我可沒有,可我依舊考上了狀元……」
在沈硯面前站定后,我一字一句道:
「沈硯,承認吧,你做人不如我,做學問?也不如我。」
沈硯愈發面目扭曲,像陰溝里爬出來的老鼠,身心皆黑。
他惡毒的詛咒我,詛咒我欺君罔上,該株連九族,最好是活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卻無所畏懼,我爹娘亦然。
牢中無聊,我將重生之事一一講給爹娘聽,講完又過了一日。
聽完后我娘只是握著我的手哭。
我以為她是為我的遭遇難受,沒想到她卻說:
「還好你今生考了狀元,為自己而活。男人不配你付出,不配啊……」
我爹在一旁苦苦解釋,直說他是有男德之人,和沈硯之流不同。
……
再后來,太子也來了。
他那樣一個霽月清風之人,站在死牢中,也染不上半點陰暗。
他負手而立,沖著我笑。
「徐秋……娘?」
左右一死,我直接應他,「唉!」
或許是從未被人這樣占過便宜,太子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隨后翻了人生中第一個白眼。
「徐秋娘,你好得很!我娘是皇后,怎麼,你垂涎我父皇?」
想到天子臉上的皺紋與老人斑,我一陣惡寒。
這男人!半分便宜不肯被人占!
我沒好氣地問他,「君上來此,可是我的處罰下來了?是腰斬還是凌遲?」
我很淡定,我爹卻有點害怕,躲在我娘懷里直喊會不會很疼……
太子不答,只睨著我,眼中晦暗不明。好半晌才對我說:
「嗯,下來了,罰你……穿女裝給我看。」
??
這是我下大獄后第一次露出不解。
見我皺眉,太子強忍笑意,開了牢房門,親自迎我出來。
「走了,宰相大人,你官復原職,無罪釋放,我在府門前放了火盆,回去后多跨幾次,去去晦氣。」
11
一路上,太子給我解釋了我被釋放的緣由。
起初是眾臣子們抗議。
兵部說我不在,他說服不了戶部批軍餉。
禮部說沒有我,戶部根本不給祭祀大典的經費。
吏部更直接,說自從我下了大牢,戶部干脆連官員們的工錢都不發了。
天子連夜傳喚戶部侍郎,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戶部侍郎坦言——「首富一家都被關了,沒稅收, 沒錢。」
此外還有各種沉疴舊弊的反撲,惹得朝臣們紛紛擺手。
搞不定!根本搞不定!
就在天子頭最痛的時候, 我的老師莊翰林入京了。
他穿著當年在朝為官時的大紅朝服, 將笏板高高豎起, 在宮門口高聲大喊:
「圣上不公!與老臣打賭誰教出來的學生最聰慧,便請對方喝一年酒。」
「如今老臣的學生,徐秋娘, 分明比太子聰慧,圣上耍了心機將她押入大牢,企圖毀約!」
「徐秋娘,徐宰輔!入朝以來救生民幾十萬余;頒發良政幾十余條;其父母繳稅款千萬兩不止……」
「功在社稷!老臣不服!」
老師是個人緣極好的,見他如此,朝臣愈發鬧得歡。
天子,也不敢逆勢而為,畢竟他一個人處理不過來所有朝政要事。
所以他屈服了,不僅如此, 還恢復了我的官職,只罰我——非死不得下早朝!
「秋娘,辛苦你了,活到老干到老。」
我坐在馬車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表情極其扭曲。
到Ṱŭ̀⁾府門口, 下車后, 見我與太子一道下來, 一個怒吼聲響起。
「徐秋娘!你不愿嫁我原來是勾搭上了太子, 好不要臉!難怪可以位及宰相, 說什麼自己才學了得, 原來是爬床爬出來的, 莫不是天子與太子的共妻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他癲狂的樣子便來氣,想念我家家丁的圍毆了是吧?
于是我一揮手,又送了他一次毒打。
他日后如何我不理睬, 只是再敢冒犯我, 見他一次, 打他一次!
……
足足跨了六次火盆,太子才放我入府。
「六六大順,秋娘日后可萬事大吉。」
入府后,他又催著我快些洗漱, 換上女裝。
我站定不肯再走,冷了臉問他:
「君上以前從不多言我的容貌, 如今這般……可是因為我是女子, 想輕薄于我?」
太子愣住了,他忙解釋,「孤只是好奇,孤發誓!」
為了打消我的疑慮,那日之后,他還助我辦女學、用女官、廢天下青樓, 給天下女子開了另一條路。
而我,不僅是本朝第一位女狀元,也是本朝第一位女宰相。
復位后,同僚們不喚我徐秋, 只喚我——
「徐,秋,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