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正當我穿戴整齊時,我爹娘回來了。
「呀!娘子,我難道是失憶了?我們什麼時候生了個臭小子?」
我爹捂著嘴驚呼。
「徐富貴你看清楚,誰家臭小子能長得這麼精致?分明是咱們的寶貝閨女!」
我娘笑得眉不見眼,過來拉著我來回轉圈,邊轉邊仔細打量我。
「秋娘,喜歡男裝?娘也去定做幾套,日后咱們母女倆穿母女裝!」
聞言我爹也忙過來說他也要,一家人得穿一樣的,整整齊齊!
我哭笑不得,待他們吵完嘴后,才正聲道:
「爹,娘……女兒想……考狀元!」
我爹娘呆愣半晌后,才各自嘀咕道:
「隔壁林家有個讀書的小子,我去問問他娘,有什麼進補的方子,讀書費腦子。」
「我去廟里拜個菩薩,多給點香油錢托托關系,讓菩薩保佑咱秋娘一舉高中。」
眼見他二人越走越遠,走出房間了我才高聲問:
「女扮男裝上考場,被發現了是要殺頭的,爹娘你們沒意見?」
我爹停下腳步奇怪地問我:
「早死晚死不都是死?我正愁他日我和你娘故去,你該怎麼辦,這下可好,一家子能死一塊了。」
我娘直接賞了他一個腦瓜崩,「徐富貴!不許咒我閨女!」
隨后又笑嘻嘻地和我說:「那你努努力,別被發現。」
我……
這是早死晚死的事?是努努力的事?
還真是!
那日之后,我爹娘一邊照顧我考學,一邊教我如何扮男子。
再加上一個莊翰林,書院也不開了,課也不講了,直接搬到我家中,說是要讓老皇帝看看,他教的學生,定會比他養的太子聰慧!
我每日在三個人的督促下發瘋一般地默書、作賦,分析家國大事,直接將沈硯此人拋在了腦后。
這一拋,便是四年。
我們一家也從揚州搬去了京城……
「秋……兒,在里面一定要吃好喝好,考試固然重要,也得顧著身體。」
所有雙親都在勸兒子好好考試,千萬別忘了寫自己的名字。
只有我的雙親!勸我在貢院中吃好喝好!
我趕緊拿過包裹,一溜煙跑走了。
這一考,便是三天!
似乎是命中注定,我所在的號舍正是前世沈硯所在那間。
好久沒想起沈硯了,我才發現,離開后院后,我心胸越來越大,一心只想著施展抱負,再不會整日圍著一個男人轉。
當初,他不愛我時,我得費盡心思討他喜歡;
他愛我時,我得哄著他一直只喜歡我一人;
他辜負我,我便由愛轉恨,這一生只為報復他而活。
可他,配麼?
輕輕一笑,我摒棄雜念,執筆下落。
這一次,我不是為了報復誰,或讓誰為失去我而遺憾。
我為自己,奮筆疾書!
09
我中狀元那日,也去赴了瓊林宴,天子也賜我打馬御街前。
也有人夸我潘安貌,要將家中嫡女嫁與我。
一一推脫后,我躲了出去,就著清風明月,飲盡杯中酒。
酒杯放下時,有一男子來到我身邊,輕聲問我:
「你也覺得這些場合沒趣對不對?」
我望了望他,芝蘭玉樹,溫文爾雅,與我一樣也是一副潘安貌。
而他的穿著?布料貴得嚇人!
便是我這揚州首富之女都吃那一驚,如此奢侈,他莫不是……
「孤也覺得沒趣,狀元郎,可愿與孤同行,去做些有趣之事?」
或許是酒意醉人,或許是他看向我的眼神,過于熾熱。
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我變成了太子黨中的一員。
他確實也帶著我做了許多有趣的事,不是逛青樓喝花酒、滿大街斗蛐蛐。
他帶著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我與他一道治過水患,平過山賊,也曾于一場瘟疫中在生死間游走。
我比所有朝臣都要拼命,解決了許多沉疴積弊,是當仁不讓的本朝第一肱骨!
晉升宰相那日,在我府中,太子與我共飲。
又一次酒醉,他反反復復問我,「孤帶你做的事,有不有趣?快說有趣……」
我哄了他半日,才將這位難得一醉的君上哄了回去。
送走太子后,我問莊翰林:
「老師,我與太子誰更聰慧?我可有為您丟臉?」
莊翰林頷首,「秋娘是我最聰慧的學生。」
秋娘……
我茫然回首,許久沒有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了。
我如今,名喚徐秋,是頂著男子的身份活著的人。
徐秋娘是誰啊?
我飲盡剩余所有的酒,眼淚都快笑出來。
眾人只知京城宰輔徐秋。
可還有人……記得揚州,徐秋娘?
10
我到底辜負了我娘的囑托,二下大獄。
被封宰相后第三日,有人實名檢舉我,女扮男裝,禍亂朝綱。
天子大怒,將我全家投入死牢。
而檢舉我的人正是許久未出現的——沈硯!
我在牢中再見到他時,那場景何其熟悉?前世的記憶撲面而來,我望著他,一直望著他。
前世他是狀元郎,今生換我,所以我問他:
「沈硯,你我二人,誰做狀元,做得更好?」
沈硯老了,丑了,瘦了,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露出他猙獰的真面目。
他惡狠狠盯著我,像餓極了的野狗,隨時準備撲食。
「秋娘,你也重生了,對不對?」
我點點頭,不慌不忙,甚至還躺在草垛上伸了個懶腰。
沈硯卻愈發瘋狂,「所以你憑著記憶,當著眾人的面背我所作的賦,秋闈之時又默寫我所寫的文章?徐秋娘,你當真好心機!不覺得自己像個小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