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小小女子竟能有如此見解,原來是偷來的學問,哈哈哈哈……」
在一片嘲笑聲中,我卻寵辱不驚。
因為我等的,便是這樣的場面!
笑吧,都狠狠地笑吧,笑的越狠,待會兒沈硯的顏面便會掉的越是徹底!
待到嘲笑聲消停下去,我佯裝不解地望向沈硯,「這位公子,我與你素不相識,初次見面,你何出此言?」
沈硯顯然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竟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徐秋娘,你與我同床共枕數年,夜夜伺候我溫書,現在來裝什麼陌生?」
他說的是上輩子的事,可如今……是新的一世啊。
這一世,我的繡球沒丟給他,人也沒嫁給他!
于是我一臉激奮,怒斥沈硯:
「全揚州誰人不知,昨日徐家小姐拋繡球招親,人剛登上繡樓便大步離開了,并未招得良婿。你是哪來的登徒子,胡言亂語壞我清白!」
掃視一圈后,我坦蕩放言,「若還有人不信,隨我去官府查戶籍便是!」
聽我這樣說,眾人的話鋒又變了。
「這位兄臺,看上人家姑娘了也不可如此無禮,強搶為妻啊。」
「徐秋娘……是首富徐家的千金吧?兄臺莫不是看中徐家的家財,想自請入贅?哈哈哈……」
沈硯的臉色鐵青鐵青,拳頭緊緊攥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滿是怨恨。
如此才對嘛。
在我的夢里,我死后那個悔恨萬分,突然愛我愛到死去活來的沈硯,也未免太過虛偽了些。
自私、自大、小心眼子。
這才是沈硯本色!
瞪了我許久后,沈硯突然醒悟過來,指著我驚呼:
「你……秋娘……你莫不是也重生了?」
與他的震驚不同的是,我面上一片平和,甚至帶了幾分不解。
「重生?公子,你發癔癥了吧?」
我與沈硯都心知肚明,我二人皆是重生之人。
但我不承認,他也拿我沒辦法。
我越裝無辜,他越氣急敗壞,到后來竟忍不住在學堂之上跳腳,沖著我破口大罵。
「怪不得昨日你分明看見我了,卻始終不肯拋繡球,原來你也是重生的!」
「秋娘,你莫怪我,我是狀元,怎麼能有個商賈女做正妻?自該去求個公主郡主進門,才算得上門當戶對。」
「更何況我從未想過要你的命,將你下入大牢也只是為了逼你聽話……宅院我都找好了,你自可安心做個外室,將來與我生個兒子,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我一直垂手而立,心境平和的看著沈硯胡言亂語,直到后來,他說出那件事——
「你娘慘死亦不是我所為,我從未示意獄卒虐殺她,是他們擅作主張!你爹的死更是與我無關……」
聽他這樣說,我心中頓時劇痛無比。
那個夢……是真的!
我爹娘確實慘死過!
只因我,識人不明,引狼入室!
指甲嵌在手心中,我拼命壓制著才能不立時沖過去活剮了沈硯。
心中大慟,耳邊的聲音都顯得有些縹緲。
直到莊翰林一拍桌子,終止了這場鬧劇。
「學堂之上,慎言!」
沈硯這才住了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后,滿臉悔色。
但大局已定,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別說是做莊翰林的關門弟子,甚至不配做個讀書人!
「你喚秋娘?是嗎?」
聽莊翰林喊我,我抬起頭,不明所以的點頭應是。
「遭人污蔑,為何不再申辯?」
見莊翰林一臉和藹,我卻并沒有放松警惕,將心思從父母慘死的劇痛中收回后,稍加思索,我恭敬地道:
「問楛者,勿告也;告楛者,勿問也;說楛者,勿聽也。有爭氣者,勿與辯也。」
因上一世是我代沈硯去求的莊翰林,對他的喜好我可謂了如指掌。
他最喜歡學生現學現用!
是故,我直接用了今日所講勸學篇中的一句話作答。
——君子,不與無禮之人爭辯不休。
翰林含笑點頭,連夸我數聲后,竟當眾收我為徒。
從此,我成了莊翰林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一個女弟子。
而在多年后,我也成了他眾弟子中,在求學一路上走得最遠者,至少比曾經的沈硯,站得要高,看得更遠……
與我完全相反的是,沈硯在今日被莊翰林,現在該說是我的老師,直接逐出學堂。
老師坦言,「無禮之人,不可教化。」
至此,這一仗,我大獲全勝。
可我沒想到,沈硯竟還不死心,還能死纏爛打到這個地步……
06
我回府時,沈硯竟已等在我家門口。
見我回來,他當時就嚷嚷開來:
「秋娘,你我二人已有肌膚之親,我定會對你負責的!」
揚州人最愛聽墻角,販夫走卒們紛紛佯裝腳崴手瘸,停了下來,豎起耳朵聽下文。
我抱膝冷笑,「公子,想吃軟飯想瘋了?」
沈硯做出一副思慮再三的樣子,許久,他才重重點頭。
「若是秋娘非要我入贅,我……我便答應,只要你我能長相廝守,男子尊嚴算得了什麼?讓我做什麼我都愿意。」
沈硯生著一副好皮囊,又是個讀書人,自有一番文人氣度。
如今再裝出個情圣模樣,直惹的過路人心疼不已,居然還有人替他勸我:
「小娘子,他為了你甘愿入贅,這樣好的男兒,你可得好好珍惜。
」
我也不生氣,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沖眾人,尤其是沈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