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拋繡球招來的上門婿。
為了讓他早登科,我耗盡家財替他打點關系、疏通門路。
可他高中后,打馬上任第一日,下令關押的第一個人便是我。
「秋娘,狀元郎不能有不光彩的過往,再為我辦件事可好?」
「好。」
我以頭撞柱,血濺當場,從此再無人知——
狀元郎曾有個糟糠妻,在京城她是卑賤的商賈女,可她在揚州時……也曾是首富家的掌中珠!
重生回來,正是招婿那日。
望著樓下烏泱泱的眾人,我抱緊繡球轉身離去。
「寧做自梳女,不嫁豬狗輩!」
「這個狀元我是自己不會考嗎?」
01
我死時還未滿十六歲。
十四年快意瀟灑,走到最后的一年零八個月,吃盡苦頭。
臨死前猶抱著那一只為我招來禍患的鑲金十二瓣繡球,是沈硯親手丟給我的。
彼時他剛在殿試中拔了頭籌,是天子親封的揚州通判。
揚州首富之女配落魄書生,是一番佳話。
可商賈人家,配天子門生,卻是一樁禍事了。
他打馬上任第一日,下令關押的第一個人便是我。
牢房最深處,沈硯來看我。
他身著紅袍,頭戴烏紗,看似威風凜凜,實則情義涼薄。
他將我二人結緣的繡球丟擲我腳邊,他說:
「秋娘,狀元郎不能有不光彩的過往,再為我辦件事可好?」
借著微弱燭火,我仔仔細細在他臉上找尋著,卻再找不出半分熟悉。那個雖落魄,卻溫良恭儉的少年郎,仿佛不曾來過。
于是我對著一身官威,冷傲如鐵的男人盈盈下拜。
「好。」
「只求大人,放過我的家人。」
隨后我以頭撞柱,血濺當場,血點子有一滴正落在繡球上的鴛鴦眼中,那一雙紅瞳與沈硯當時的一模一樣。
他似乎……也會痛?
「秋娘,只需和離便可,何苦自戕?你我向來情深,你若不舍,我必會尋一僻靜之處妥善安置你,你依舊是我心中摯愛,糊涂啊……」
他用御賜的衣袍不停擦拭著我的鮮血。
而我?用盡一身氣力,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只緊緊攥著那只繡球,含恨而終!
卻不曾想,我竟還有重生的機會……
02
再睜眼,我手中依舊攥著那只繡球。
剛死過一回,見到此物我心下大駭,忙將其往地上一擲,那繡球滾了好幾圈,方才停了下來。
「閨女,答應爹,再恨嫁也不能手抖。」
最是緊張之際,一道打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忙抬頭——
是爹!
前世入大獄前,我還在爹爹膝下承歡,分明沒過去多久,可我卻瞬間紅了眼眶。
哪是沒多久,是隔了一道陰陽啊……
見我一哭,我娘忙拽著我爹的耳朵斥他,「徐富貴,你欺負我閨女了?」
前世我死后,爹娘如何我已不敢再去細想。
可這一回,望著眼前打打鬧鬧的爹娘,我拭去眼淚——這一回,定要護好家人!
繡樓之上,我只向前幾步便能將樓下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首富之女拋繡球招親,自是揚州城的一樁大事。
城內幾乎所有適齡青年皆聚在繡樓之下了,便是那喪偶的老叟,也忍不住來湊這一番熱鬧。
可這都不是我所關心的……
順著前世沈硯所站之處望去,我果然在茫茫人群中,一眼認出了這匹中山狼!
見我正看他,他十分欣喜,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字。
是哪兩個字?
——秋,娘。
我面色微變,這絕不可能!
我與沈硯,招親之日方才認識,他怎麼可能喚得出我的閨名?
是我記憶出錯了?還是沈硯身上也發生了些許變故?
可我分明記得,前世沈硯只是路過揚州,要北上去到京城趕考。
入城后,他本意是想去找家客棧歇腳,正趕上我拋繡球,被路人推搡著來到繡樓下。
我并非大門不出的嬌小姐,反而常年跟著爹娘做生意,三教九流都接觸過,只是……像這樣窘迫的書生,還是頭回見,便一下入了眼,上了心。
手隨心動,繡球也拋向了他那一處,正落進他背著的箱籠里,定了這樁婚事。
可當時,他茫然也有,焦急也有,不知所措也有,就是全程,都沒有過半分欣喜!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直直望著沈硯,看著他那一雙桃花眼中泛起情意,看著他沖著我笑,為了確認我是否有看見他,還沖著我揮了揮手。
最終我確定了——沈硯,一定有問題!
撿起掉落在地的繡球,我回了他一記嘲諷的笑。
還想做我徐家的女婿?憑你也配!
眾目睽睽之下,我抱緊繡球,轉身就走。
我,徐秋娘——
寧做自梳女,終身不嫁。
不嫁豬狗輩,沈硯尤其!
03
回府的路上,爹娘一直問我為何不招親了?
我只推脫沒有中意之人,不愿草草結親。
我爹十分贊同,放聲大笑,「秋娘可以多在家陪我幾年了!」
我娘眉開眼笑,重重頷首,「日后若有中意之人了,告訴為娘,趁我還能打,將人給你捆了來做郎君。」
一家三口,一路自是其樂融融。
可到了府門口,我卻突然被一男子攔住了去路。
——沈硯。
他正背著那一箱四書五經,滿臉焦色地望著我。
「秋娘,今日……為何沒拋那繡球?」
我把玩著手中的繡球,戲謔問道:「怎麼?公子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