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他更是熟練地關上了門,要不是他的眼睛依舊沒有焦距,我都懷疑他能看見了。
更讓人驚訝的是他接下來的動作。
我的腰被他緊緊箍住,公子微微彎下腰,將下巴擱在我頸側,清朗的聲音變得微啞,語氣里似乎還帶著些兇狠。
「朝朝,以后不要聽旁人胡言亂語。
「多看看我吧,娘子。」
這樣的公子我沒見過,像只饑餓的狼。
后腰抵著桌案,很疼,疼得我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公子,你怎麼了?」
聽到我的聲音,公子松開了手,神色也恢復清明。
他臉上又換上了溫柔和煦的笑。
夜里,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中間依舊隔著一條小河。
我心亂如麻,腦中是今晚發生的一切,拿著兔子糖人的公子,與我十指相扣的公子,將我抵在桌案的公子,還有翠喜口中公子的心上人表小姐。
過了一會兒,房中響起了濃重的呼吸聲。
我突然有點害怕,溫柔的公子好像有兩副面孔。
他今夜箍著我腰時,像只吸人精魄的狐貍精。
我睡著了,他會不會就起來吸我的魂魄了?
我害怕得不敢睡,壓下一陣陣困意,最后卻還是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
所以我不知后來那狐貍精真的貪戀地擁我入懷。
10
第二日,我睡到了日上三竿。
薛府雖沒有請安的規矩,但我十幾年來早已習慣早起,今日竟然起晚了,太令人驚訝了。
然而當我準備起身時,我發現了更令人驚訝的事。
我和公子之間的小河不見啦。
我的腰被兩只長而有力的手臂環抱著,動彈不得。
正僵硬著打算把公子的手掰開時,他說話了。
「娘子好香。」
沒醒,是夢囈。
可是公子的手越抱越緊,我的心越跳越快。
完蛋了,我要完蛋了,心快要跳出來了。
我被迫在公子的懷里又躺了半個時辰。
腰上的手突兀地松開,公子一臉歉意,聲音輕柔地向我解釋:「朝朝,對不住,昨夜夢見了幼時養過的一只小兔子,小兔子可愛乖順,我將它抱在懷里,萬萬沒想到一醒來懷里的竟然是你。」
公子神情懇切,烏黑的眼睛依舊沒有焦距。
「朝朝,你沒有生氣吧?」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有。」
當然沒有,高興都來不及呢,我怎麼會生氣呢?
這個回答讓公子放下心來,嘴角又溢出溫潤的笑。
公子依舊是那個溫良如玉,俊逸似仙的公子。
11
翠喜沒有撒謊,大少爺果真帶回來一個神醫。
神醫是個禿頭老翁,穿著破破爛爛的麻衣,笑起來牙齒漏風。
明明是一副極不靠譜樣子,祖母卻將他奉為上賓,還同意讓他給公子單獨看診。
看診的地方就在神醫老頭住的客房。
我對此很不放心,整個過程,我都守在客房門口。
僅半個時辰,神醫就已經站在前廳,捋著短胡子,一臉胸有成竹地說:「薛二少爺的眼疾小病一樁,只需每日在眼上敷我開的藥,敷足一月便可重見光明。」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上皆是驚訝之色。
祖母臉上難掩驚喜。
「二公子瞎了三年,薛府請了無數名醫上門也沒能治好,你卻說是小病,若是治不好,你該當如何?」
這話是大夫人問的。
那神醫老頭自信一笑:「若是治不好,老朽的命便交給薛府處理。
」
這句話,讓祖母大喜,直接許諾那老頭要是能治好公子的眼睛,酬金隨他開。
祖母是真的很想治好公子的眼睛。
12
公子的眼睛每天都要敷藥,敷完藥我會替他蒙上一層白紗。
這是神醫的要求。
眼蒙白紗的公子依舊好看,挺鼻薄唇,俊逸出塵,像天上來的神仙。
我時常會盯著他發呆,想象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有了焦距的樣子,或者想起那天晚上他截然不同的兇狠的模樣,以及第二天清晨他將我摟在懷中溫言解釋的樣子。
我常常想得臉紅,翠喜說我這是喜歡上了公子。
我慌了。
我本是云州槐縣柳巷最普通的姑娘,如果不是祖母請的大師說我是大吉之人,能救公子,能旺薛家,我是做不成薛二少奶奶的。
其實在槐縣我的名聲不好,我十歲克死爹娘,被舅舅家收養,又在十二歲那年害得表哥斷了條腿。
周圍的人都說我是害人精,舅舅和舅母也不喜我,薛家來提親的前幾天,舅母才跟人牙子談好價格,要把我賣到京城去,薛家的彩禮是人牙子出的錢的五倍,舅母才歡歡喜喜地把我嫁到了薛家。
雖然薛府下人都叫我二少奶奶,但我自知我是配不上公子的。
再過半月公子眼睛好了,我與他更是云泥之別,況且他有心上人。
我壓抑住自己躁動的心,時刻警醒自己與公子的差距,拉開與公子的距離。
13
為了離公子遠一點,我把為公子敷藥的活還給了神醫老頭,去找了大夫人,大夫人看著我一臉懇切,答應教我算賬。
教了兩天,大夫人忍不住摸了摸我的頭,夸我聰慧。
「我八歲就把算盤撥得砰砰響了,怎麼也不見母親夸我一句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