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還好嗎?」
我睜開眼,碩大的眼淚滾落,是我看不清來人是誰。
只模糊地看到他將披風蓋在我身上,然后說了句得罪了,便一把將我橫抱起。
我靠在這人懷里,聞到披風上淡淡的竹葉香,哭得越發洶涌,擔驚受怕下又暈了過去。
07
醒來后,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昨日杜寶兒欺壓上來的那一幕還在我腦中閃過。
我看著自己身上嶄新的衣服。
難道,昨日那抹身影,只是一場夢嗎?
難道,我已經被杜寶兒....
「姑娘醒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我循聲望去,床尾的凳子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我嚇得驚坐起來,問他是誰。
男人見我驚慌,解釋道,「在下聶禹,前些日子碰巧看到姑娘繡的花樣,一直想拜會姑娘一二。」
聶家是籍州最有名的紡織大戶。
籍州十間繡坊,就有七間是聶家的。
聶禹作為大東家,見我的針線與眾不同,便讓人去打探。
可杜嬸私心過重,不肯過多透露我的身份,又逢聶禹這段時日不在籍州,底下的人得了好處便幫著杜嬸一起敷衍。
我問,「那公子是怎麼知道我在杜嬸家的?」
聶禹表示,他昨日剛回來,向底下的人問起我,管事支支吾吾,最后才說我被杜嬸請去了她家。
「我一聽便覺不對,一想到你一介女子,孤身來到籍州,杜嬸又一心想為他那癡傻兒子找個媳婦....」
「全怪我不好,沒管好下頭的人,禹在此,給姑娘賠不是了。」
聶禹起身朝我深深鞠躬。
我忙扶他起身,「聶公子與杜嬸只是雇傭關系,我如何能怪到你身上,再者,公子救了我,喬盈感激還來不及。
」
聶禹臉上出現一絲尷尬,我不解,低頭才看到我的一雙手正扶著他的手腕。
我忙松開,聶禹咳嗽一聲,道:「我已將杜嬸解雇,如何處置,你說了算。」
我答,「那便送去見官吧。」
「見官?」聶禹似乎沒想到我如此說。
一旦報官,即使杜嬸受到懲罰,可我的名節聲譽也會毀于一旦。
可那又如何?
六年前我委曲求全,換來的是日復一日的痛苦煎熬。
若今日我還選擇隱忍,那我所受的委屈,便只能算作活該。
「報官,將真相公之于眾,若真是個好官,又怎會不還我清白?」
「若無先例,我便開先例,給天下受欺辱的女子打個樣。」
08
不過五日,案件便已理清。
有聶禹從旁作證,杜嬸毫無狡辯的余地。
州丞公允,驚堂木一拍,判了杜嬸和杜寶兒流放。
由于杜寶兒癡傻,特判二人不用戴枷鎖,方便杜嬸照顧兒子。
州丞大人感嘆我堅韌,為平息謠言,還特寫了一幅墨寶贈我——纖塵不染。
有了此墨寶,那些背后說閑話的人消停了不少。
我頂替了杜嬸的職位,成了第八繡坊里的掌柜。
聶禹當日問我,一個花樣賣多少銀子?
我答,一錢。
「什麼,一錢?!」
聶禹捶胸頓足,「我給這老婦二十兩,她竟只賣你一錢!」
我這才知道,原來花樣是做刺繡生意的機密東西。
一個花樣若這家字號的繡坊用了,其他繡坊便不能再用。
「你啊你,看似通透,卻又老實。」
我調侃道,「就當時是我入刺繡這行,交的一點學雜費吧。」
「今日想吃什麼,我讓小廚房去做。」
「榛子酥吧,好久沒吃了。」
聶禹無奈一笑,「你不愛吃甜食,到底是你想吃,還是靈兒想吃?」
靈兒是聶禹的女兒,和寧鴻風的年歲相仿,都只有五歲。
那日在府中見到我,便撲上來叫我娘親。
我解釋了好幾遍,我不是她娘親,她不相信。
直到聶禹開口,讓靈兒叫我喬姨,靈兒才噘著嘴不情愿地改了稱謂。
「她母親去世得早,缺少疼愛,便養成了看見誰都叫娘親的習慣,姑娘勿怪。」
我在聶府療養這幾日,靈兒一直陪著,一起身便要來找我,嘰嘰喳喳圍著我轉。
后來得知我要出府回自己的屋子居住。
靈兒抱著我的腿死死不撒手,鼻涕眼淚糊了我一腿。
「嗚嗚嗚,我不要喬姨走,留下,靈兒想喬姨,喬姨...嗚嗚,娘親。」
聶禹怎麼哄都哄不好,只能小心翼翼問我,能否多住些時日。
我看著靈兒,又想起寧鴻風。
那是我十月懷胎,九死一生才生下的親兒子。
記事后卻對我疏離冷漠,認別的女人去當娘。
胸口泛起陣陣疼痛,我蹲下身子,將靈兒抱進懷里。
「靈兒不讓喬姨走,那喬姨就陪著靈兒。」
09
日子緩緩過著,三年后,我徹底在籍州聶家字號站穩腳跟。
成了聶家繡房里的大掌柜。
這一切都仰仗聶禹對我的信賴。
三年的相處中,我并沒有隱瞞我的過往。
聶禹聽到我在鳳翎山莊的遭遇,直皺眉頭。
我心里有些緊張,「若你怕我的身份給你惹來麻煩,我可以離...」
「不」,聶禹打斷我,「什麼天才劍者,若無本心,便是不過爾爾,徒有其名。」
我愕然,未曾想他會這麼說。
「也許是我太過普通,以至于寧家看不上...」
「不是。」聶禹再一次打斷我,「女子立足何其艱難,可并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希望,更沒有自怨自艾或極端報復,單是跨出和離這一步,你便勝過天下萬千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