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蘇不辭好像沒被安撫到。
他聞言嘴角抽搐,看向我的眼神有嘆服也有無語。
他說:「陛下不虧九五之尊,胃口還挺大。」
我:「?」
18
正式進入盛夏時,薛去惡徹底打服了頻頻騷擾邊境的西坦小國,班師回朝。
有實打實的戰功在身,即便攝政王再怎麼挑刺找茬,薛去惡還是成為了武將之首,直接飛躍成大齊官階最高的一位大將軍。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位大齊最年輕的大將軍,他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主動搶了御前侍衛的活,搬回了宮里住。
雖然多來個勞動力是挺好,但御花園的試驗田現在有務農軍打理,倒也沒有很缺人。
薛去惡卻像是先天牛馬圣體,沒活還要主動攬活干:
「臣想貼身保護陛下。如今正逢多事之秋,陛下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沒再客套。
白送上門的免費的保鏢,哪有拒絕的道理。
薛去惡是實打實從戰場廝殺出來的,因此有時候他能提出更精確的產品需求,會給我帶來很多新的靈感。
我挺樂呵的,但蘇不辭好像不是很開心。
那天我正在和薛去惡討論要不要造一批棉簽出來時,有人未經傳報就推門而入。
薛去惡瞬間警惕望去,卻看見了抱著賬簿的蘇不辭。
「陛下。」
「陛下……」
兩人同時出聲喚我,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蘇不辭倒是沒什麼異樣,淡淡掃了薛去惡一眼后,他垂眸坐去了我右手邊,沒再說話。
薛去惡卻眉頭緊鎖,幾乎把不滿寫在了臉上:
「陛下,此人未經通報便擅自闖入,實在于禮不合。
」
蘇不辭可以直接面圣的特權是我給的,主要我倆一天總得見個好幾次,每次都讓太監來回傳話實在浪費時間。
薛去惡剛回京,大概是沒見過蘇不辭,不知道他也是我們的棉科人同盟,所以才會誤會。
我覺著同事間的關系還是融洽些好,剛要替蘇不辭解釋一下,就見蘇不辭忽然挑眉一笑。
「薛將軍明目張膽往陛下身邊安插自己的人手,甚至無緣無故直接住進宮中,這難道就合乎禮法了?」
我:「?」
大傻春,你在干什麼?!
薛去惡不認識蘇不辭還算情有可原,蘇不辭可是知道薛去惡的,務農軍的底細他也一清二楚。
他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我放在桌下的手偷偷扯了蘇不辭袖子一下,示意他適可而止。
蘇不辭卻扭頭看向我:「陛下之前還說我才是您最信任的人,難道薛將軍一回來,這話就不作數了嗎?」
那句「最信任的人」讓薛去惡臉色一變。
他渾身冒寒氣,幾乎是咬著壓根說道:
「不過一個巧言令色的商人,陛下心善予你幾分恩典,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誰給你質疑陛下的資格?」
薛去惡動了真怒,那身實打實廝殺出的殺神氣息止不住地外泄,連周圍的溫度都似乎猛降了好幾十度。
蘇不辭卻毫不受影響,他單手支頤,素白的手指擋住了自己小半張臉,使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他那雙狐貍眼上。
「陛下,」他眼神多情又繾綣,像是再和情人低語,「我沒資格這麼和您說話嗎?」
但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另一只手搭上了賬簿,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薛卿啊,咱們要多些包容對不對,」我立刻替蘇不辭說話,「人才有些自己的小脾氣不是很正常嗎。」
薛去惡睜圓了雙眼,委屈又懵然地看著我:「陛下!」
又轉頭滿含怒氣地呵斥蘇不辭:「你與陛下同為男子,休要做出這副狐顏媚主的樣子!你還嫌陛下的名聲不夠糟嗎?」
蘇不辭:「……」
蘇不辭驚詫地在我和薛去惡之間掃了一圈,神情幾變,而后像是懂了些什麼,驀然笑了出來。
他唇角一挑,毫不客氣地吐出一句:「瞎子。」
薛去惡:「……」
薛去惡恨不能當場拔劍。
從那天起,但凡這兩個人碰上,我耳邊便再難清凈,偏偏我誰也不能攆走。
殿內雖有涼冰去暑,卻消不掉這兩人之間的硝煙。
終于有一天我忍無可忍,趁這兩人針鋒相對時,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本來只想四處閑逛一下,等他們兩個各自離開,我再回宮。
沒想到就這麼一轉悠,我竟然晃到了另一處從未到過的水榭小筑。
19
夏日炎熱,連養心殿內都要不停更換冰塊,這處卻碧波蕩漾清風宜人。
伴著隱隱綽綽的琴音,我好奇地往里走去。
湖上輕風勾起亭臺的珠簾,屏風后的撫琴人聽見腳步聲,手上的琴音未斷,只微微偏頭看向了我。
如果說薛去惡是雪狼般的冷峻嚴肅,蘇不辭是狐妖似的詭譎昳麗,那面前這人便是純粹的仙。
他撫琴的動作清雅至極,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不加掩飾的矜貴,即便身上只是最普通的白衣,卻硬是被這人穿出了仿若披著月輝的感覺。
那雙清泠泠的眸子看著我,沒有半分情緒,仿佛只是在看世上任意的一朵花,一棵草。
那可真是一點人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