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我選擇摁上他的肩膀,防止他亂動。
「要不你給自己一拳?暈過去大概會好受點。」
薛去惡:「……」
他沒有接受我的建議,偏頭去看我摁在他肩上的手。
那眼神專注極了,專注到似乎連身上的痛楚也全然忘記,只知道盯著我的手看。
就在我懷疑他是不是想拗斷我的手腕時,薛去惡聲音沙啞地問道:
「手上的傷口?」
我仔細瞅了半天,才看到指尖那道只剩一點淡痕的小傷。
「哦,被野草劃得,當時沒注意。」
薛去惡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問我:
「你是誰?」
他發問的聲音很低,低到連另一邊的醫官都沒聽見。
于是我湊到他耳邊,用更小的聲音回答道:
「我是大齊的皇帝,是臭名昭著的暴君……但重要的是,我即將成為你的老板。」
不給工錢的那種。
薛去惡:「?」
7
萬幸薛去惡的傷口雖然看著嚇人,但還沒到需要縫合的地步。
不然以大齊的醫療水平,想必也沒有可以用來縫合的桑皮線。
但經這麼一遭,我生出了點憂患意識。
萬一以后我也受了什麼傷,沒能及時消毒導致發炎怎麼辦?
我可不想活挨刀子。
于是我抱來一捧采摘下來的棉花,開始自由發揮,試圖做出古代版的酒精棉球。
沒有酒精,就得想辦法把酒水蒸餾。
想把棉花做成滅菌脫脂棉,就得搞出苛性鈉。
我在這里噼里啪啦搞實驗,養傷期的薛去惡全程旁觀,偶爾還得幫忙劈個竹子,幫我削器材。
他越看越沉默,但在沉默中,他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薛將軍很快想到了戰事上:「陛下,如果可以大量制造此物以作軍需,于我方士兵大有裨益。
」
的確,如果能對傷口進行消毒,很多傷病乃至死亡都是可以避免的。
但要說起軍需。
「不止消毒棉球,還有止血繃帶……邊塞苦寒,棉衣棉被也很重要吧?」
聽我介紹了這些東西的作用后,薛去惡不住點頭,第一次露出了不沉穩的一面。
但很快,他便想起了問題所在:
「可是樹棉這東西,我只在邊塞見過……大齊境內似乎無人種植此物。」
哦吼,魚兒上鉤了。
我拍著他的肩,語氣十分誠懇:
「雖然我本可以直接命令你,但我不想那樣。因為我把你當自己人,我想給你選擇的權利。」
主要是強扭的瓜容易出岔子。
「不過現在看來,我們擁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標。既然這樣,我就不瞞你了,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我帶薛去惡去了如今已經密布棉花的御花園。
「這些是……」
我大手一揮,語氣豪情萬丈:「這些是我大齊將士的希望,是我大齊的未來。薛去惡,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其實只是活越來越多,我需要騙來你這個免費苦力啦。
但薛去惡此時就像當年被騙進項目組的我,絲毫沒有察覺不對,反而眼眶微紅地朝我單膝跪下:
「臣任憑陛下差遣,萬死不辭。」
8
他都那麼說了,我自然不會客氣。
御花園的棉花數量,在薛去惡養傷的這幾天里飛速膨脹。
可惜即便薛去惡一個頂三個,又加上了那些宮女太監,我們移栽的速度也趕不上棉花復制的速度了。
倒也不是不能招來更多的人幫忙,但誰都不是傻子,這些棉花的出現和生長規律顯然不合常理。
封建時代又最信妖異之說,我可不想被當作邪祟燒死。
在找到合適的理由前,除了可以絕對信任的人,我不打算讓其他人知曉這片試驗田的存在。
信任薛去惡,是因為他的人品可靠,而且我們是利益共同體,他絕不會希望我出事。
信任這群宮女太監,單純是因為他們的命握在我手里,也因為他們是最早知道試驗田存在的人。
但其他人,包括另外兩位救贖對象在內,我都不敢給出十成的信任。
可人手的確是不夠的。
我看著彎腰在地里勞作的薛去惡,捏著手指糾結良久,最終還是把他叫了過來。
當他站到我面前時,糾結的神色已從我臉上消失,我擺出了一副游刃有余又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曾是萬人之上的將軍,本可以叱咤風云揮斥方遒,卻因為我的所作所為,失去了所有的權利和榮耀,你恨過我嗎?」
薛去惡沒有說話。
他不會對自己認可的君主撒謊。
我沒有介意他的默認:「有些事情,背后的真相很復雜,我現在還無法給你解釋。」
真相就是原本的暴君是個變態。
「但如果你愿意相信如今的我,我想給你一個機會,一個重回戰場的機會。」
薛去惡倏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薛將軍,你是英雄,是我大齊無堅不摧的利刃。我相信曾經的那些苦難不會摧毀你的傲骨,只會將你打磨得更加鋒利。」
「可是陛下,這里需要我,」薛去惡抿唇,猶豫地看向眼前的棉花地,「您也需要我。」
害,誰說不是呢。
但一頓飽和頓頓飽我還是分得清的。
我語氣嚴肅:「薛去惡,這些基礎的農務誰都可以做。這幾天我讓你來幫忙,只是為了考驗你,現在,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