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沒有怪你。」
鄭意兒借著力道起身,欣喜抬眸。
我卻瞧見她抬頭的瞬間,那額間傷口猛地湊近謝元辰面前,惹得他眼底閃過一絲嫌棄。
可笑的是,鄭意兒傷害皇嗣,卻只是從貴妃降為妃位。
真是幸運。
就是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般走運。
經歷一場刺殺,謝元辰吩咐在行宮加強了守衛后,便吩咐各自安寢休息。
我躺在柔軟的榻上,卻并未睡得安穩。
夢里好似又回到三年前,初遇那人之時。
我正在京郊外的喇叭村替村民看診,村子里的狗子哥撿回了那個身上多處刀傷,還身中劇毒的男人。
我花了三個月才將他醫治好。
他睜眼時,那是我見過的最純凈最引人的一雙眼眸。
他說他是個白衣,付不起診金,要給我當護衛還債。
他會替我熬藥,在我上山采藥時,給我開路,替我背背簍。
會悄悄竄到煙雨樓,輕敲我房間的窗戶,只為將我叫出去看一場花燈秀。
他說他要娶我,這輩子只娶我。
「你治病救人,我就在你身邊當個俠客,我們游遍天下,行俠仗義。」
可后來,我親自毀了兩人的約定,將他送我的定情玉簪丟入河中。
「你什麼都給不了我,身上連二兩銀子都拿不出來,我如何嫁你?何況我從未心悅于你,我根本就瞧不上你,勿再來找我,壞了我的清譽。」
我轉身離去時,身后那個少年紅著眼發瘋一般跳入河中找尋那玉簪。
后來,那個少年變成了英王殿下,自請離京領兵邊疆,成了冷清冷血的殺神。
當初那個一心想要懸壺濟世的醫女和行俠仗義的俠客,終究是奢望。
14
鄭意兒被降為妃后,將自己的胞妹喚到了行宮,與她一道來的還有幾位舞師。
她將自己鎖在院里,院中時常傳來琵琶音。
聽聞真正的鄭意兒與謝元辰第一次相識便是因為一支飛天琵琶舞。
那時的鄭意兒身為庶出小姐,卻自小出落得十分貌美。
丞相有意讓她嫁給吏部侍郎胡潛拉攏權勢。
可那胡潛年過五旬,府中夫人剛逝世三月,他便流連樂坊,甚是喜愛彈奏琵琶的樂妓。
鄭意兒敵不過父母之命,被迫苦練飛天琵琶舞。
在丞相設宴時,身為皇子的謝元辰誤入鄭意兒院中,瞧見了她在漫天雪地中跳著飛天琵琶舞的憐人模樣。
舞藝動人,如飛天神女,卻眼底含淚,似有天大苦楚。
兩人因此舞結緣。
謝元辰對她一見傾心。
如今的鄭意兒許是想要借此舞喚起皇帝的憐惜。
「主子,這是明妃娘娘每月十五送給皇上的固元湯,奴婢只能偷這麼一點,多了容易被發覺。」
福果端著一個小碗放在我桌前,碗中只約莫兩勺湯匙的湯藥。
隨即,又想起什麼一般,欣喜地從衣袖間拿出一紙信條。
「這是柳兒姑娘讓奴婢交給您的。」
我打開那空白信條,取出特有的粉末涂抹,三息后字跡顯現:
【丞相府斥萬兩黃金求見鬼醫,已令人找到】
我瞧著那固元湯,又將信條燒毀,火光照耀眼眸,眼中滿是徹骨的殺意。
這一次,便讓我看看鄭意兒是重新獲得圣寵,還是墜入地獄。
15
一月過去,在行宮的最后一日。
宴席上,我坐在謝元辰身側,時不時為他斟滿杯中的酒,眼含淺笑。
極力忽略下方謝嶼玨那時不時投望過來的炙熱目光。
不一會兒,鄭意兒擁著琵琶出現。
她身著彩翼羽衣,盈盈跳起的飛天琵琶舞再次吸引了謝元辰的目光。
舞動間,他像是越過她看到了當初兩人惺惺相惜,花前月下的日子,眼神中露出些許懷念。
舞畢,鄭意兒快步走到謝元辰跟前,隨即腿一軟不小心倒入他懷中,一雙手直直環上謝元辰的脖頸,盈盈含笑。
「皇上,臣妾有些力乏,走不動道了。」
謝元辰手撫上鄭意兒的臉頰,欣喜察覺鄭意兒額上的傷已經痊愈,又恢復了往日的容貌。
「那便待在朕身邊,哪也別去。」
她羞怯應聲,低下頭的瞬間卻眼神狠厲地朝我瞪了一眼。
我識趣地站起身,躬身退下,坐到謝元辰下方的位置。
鄭意兒見狀卻是更加得意。
我直視她的目光,忽而笑道:
「聽聞是鬼醫出手醫治了明妃娘娘的傷,這鬼醫向來神出鬼沒,妾身還從未見過,倒是有些好奇。」
謝元辰也被我所言勾起了興趣。
「不知這鬼醫可還在,朕倒是想要見見。」
鄭意兒聞言更加得意。
「臣妾這就差人去請來。」
她笑得張揚。
可卻在見到跟在鬼醫身側滿臉刀疤的丫鬟時,臉色瞬間變得驚恐。
鬼醫還未開口,那刀疤丫鬟卻猛然撲通跪地,聲淚俱下。
「皇上,奴婢是明德貴妃的丫鬟青瑣,懇請皇上為娘娘做主!您身邊的根本不是我家娘娘,她是丞相府大小姐。我家娘娘當年回府探親,卻被丞相一家害死,還用秘術將我家娘娘和大小姐的臉換了,那根本就是個假的!」
謝元辰手中的酒杯猛然落地,應聲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