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把行人淋跑了,我預想中的富家少爺不會在這種鬼天氣出門。
只有沈錚,他撐傘送來了二十兩銀子。
真是個冤大頭。
那錘鐵的傻子昨晚還問我一天親三次行不行。
我低頭穿針走線。
行,有什麼不行的。
一天親十次都行。
這樣,當我卷走沈錚僅有的二十兩時,心里才不會覺得內疚。
7、
沈錚傍晚時分就回來了。
我晚飯還沒做好,他就在院子里刨木板,說要給我打個梳妝臺。
我從廚房的窗子往外望,碰巧他半瞇縫著眼,打量手端的木頭,全神貫注的模樣,像個揮毫潑墨的才子。
我鐵了心要去找我長姐,不會在這停留。
有點心疼即將人財兩空的沈錚,還有做梳妝臺的那幾塊板子。
等我跑了以后,沈錚八成會氣得一錘子把妝臺給砸了。
與其費時費力,不如沒有的好。
「那幾塊木頭挺好的,別做妝臺了。」
晚上我倆躺在床榻上,我勸他,「我不需要那個東西。」
「為什麼?」沈錚將身子轉向我,「別的新娘子都有。」
我竟忘了。
我盤算著四天后逃走,他想的卻是四天后迎我進門。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要。」我拋給他一個后腦勺。
沈錚有些失落,語氣怏怏的,「是因為沒有胭脂水粉麼?我攢錢給你買。」
我沒回他。
「簪子、鐲子都會有的。」沈錚說,「大不了我多接點活兒,最晚年底也能給你買一個。」
「你想先要哪個?」
我覺得鼻子有點堵,「哪個都不想要,做了一天工就早點歇著,比刨木頭強。」
溫熱的鼻息撒到后頸上,我感覺癢癢的,心跳莫名加快了。
沈錚往我這面靠了靠,「那你是......心疼我啊?」
是啊。
心疼你這個錘鐵的大傻冒。
被別人算計了,還幫人數錢。
我啞著嗓子問他,「你都窮成這樣了,怎麼又不管我要那十九兩銀子了?」
「有了那些銀子,你想買多少簪子就買多少簪子,想買幾個鐲子就買幾個鐲子。」
沈錚隔著被子將胳膊搭在我身上,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叫沈錚,」他說,「鐵骨錚錚的『錚』。」
「我把銀子給你了,怎麼可能再要回來。」
我真是沒見過世面,沒聽過好話啊,眼角不自覺滑出幾滴淚,嘴邊輾轉著他的名字,就是叫不出口。
我怕他聽出我哽咽的聲音,瞧見我流淚的模樣。
那樣我該如何跟他解釋呢。
沈錚不曉得我心里的千回百轉,依舊抱著我,「再說了,每天三個內啥,還要從這里面扣錢呢。」
呵。
行了。
我感動的淚水流盡了。
沈錚仍舊不放手,用額頭抵著我的后腦。
剛說自己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會又變成了一只小獸,聲音里還帶著不易察覺的哀憐。
「中午為什麼沒給我送飯?」他的鼻息竄進我的后衣領,一路蔓延到后背,所過之處連細小的毛孔都收緊了,「我下午干活都沒力氣了。」
我縮著脖子,聲音帶著點抖,「騙誰呢!小東今兒個說漏嘴了,我才知道你向來不吃午飯的。」
沈錚箍著我的胳膊緊了一圈,咬牙跟我犟嘴,「我確實餓了,是真的。」
「好。」我敷衍著回他,「明天給你送,行了吧。」
沈錚滿意的點點頭,額頭抵著我的后腦蹭啊蹭,「還有個事。」
這一天里我心情大起大落的,都要煩死了,他還在這磨牙!
我有點壓不住火氣了,「說。
」
沈錚扳過我的身子,雙眸亮晶晶的,「你今天還欠我三個親親,你是不是忘記啦?」
8、
鑒于昨天的三個親親太過集中,導致沈錚激動得失眠,他要求我把三個親親分時段供應。
時間暫定于早飯、午飯、晚飯之后。
老實講,我弟弟小山都沒他幼稚。
你看看那孩子,一聲不吭、毫無怨言,不笑不說不走路,天天在棺材里挺尸,配合著姐姐的騙財大計。
再看看沈錚,早上親了他之后,腳底就像踩了祥云似的,都快飄起來了。
出門后一步三回頭地叮囑我,中午一定要給他送飯。
我看他不是饞那頓飯,他是饞飯后的特別活動。
這麼想著,我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明明不吃飯,非要折騰我一趟,慣得臭毛病。
我胡亂搗騰了一碗雞蛋湯,配上早晨剩的干硬饅頭,裝進竹籃出了門。
路上遇見一個貨郎,我還向他細細打聽去往文城的路。
走到路口時,看到鋪子門前站著一個人。
一身素白,頭上插根草,正是前天那個一兩姑娘。
她手里拿著半塊餅子,遞給沈錚。
沈錚沒接,一手拿著鐵鉗一手拿著大錘,隔著爐子跟她對峙,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說的什麼話。
我心里發堵,覺得胸膛里有股氣兒到處亂竄。
要不是因為她,我用得著親沈錚!?
大傻子可能到現在都會覺得花二十兩買個媳婦賺大發了!
「你要打什麼?」我走過去,把竹籃往胳膊肘一挎,連帶著把脖子都揚起來了,「工費五十文。」
一兩姑娘目瞪口呆,「要五十文?」
「嗯,五十文。」我轉頭看向沈錚,有一點點生氣。
誰知那混蛋一聽到「五十文」,居然看向了我的嘴巴。
我都驚呆了。
一兩姑娘收回餅子,說道:「我就是看沈大哥辛苦,都晌午了還不吃飯,就給他送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