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男人還......挺有風度?
不過他的風度,都敵不過他打得山響的呼嚕,等到后半夜他睡熟了,我打算帶著小山逃跑。
二十兩銀子,足夠了。
足夠我帶著弟弟走到文城,在文城安一個新家了。
如果長姐需要銀子,我就把銀子都給她,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
小山很快吃完了餅子,身上也有了些力氣,我倆躡手躡腳的走到大門口。
幾塊木板七拼八湊的釘在一起,勉強當作門板。門閂就是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用來防盜賊的話,簡直敷衍又無力。
更何況,是我這種家賊呢。
門閂被我輕輕地抽出來,小山望向我的眼睛帶著無限渴望,二十兩銀子在他衣襟里鼓鼓的,他摸著那塊突起,傻乎乎地笑起來。
我拉開門,率先邁出了第一步。
身前響起的鈴鐺聲,打破了寂靜的夜晚。
沈錚這黑心的防備我,院里布置的看不出一點破綻,卻在門外拉起兩根細線,上面還拴著鈴鐺!
他早就防備我了!
小山嚇得腳又軟了,站在旁邊直往下墜。
我氣的朝他踢了一腳,「給我回棺材里躺著去。」
幾乎同時,沈錚打開了房門。
沉悶的腳步聲響起,沒幾步人就來到了我身后。
沈錚的指頭上厚繭子疊生,有的地方還干裂起皮,猛地抓住我后頸時,像是貼上了一塊老樹皮。
他捏住了我的后頸,「想跑?」
轉而又哼笑了一聲,「我雖然是個打鐵的,可我不傻。」
他偏頭看向我,右臉頰的疤痕在月光下越發猙獰可怖,「再有下次,我敲碎你的腿。」
我可太害怕了,不知道怎麼地就想起來白天他錘鐵塊的模樣,突然有點委曲,「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他聲音帶著怒氣,仍舊瞪著我。
我保持著怔愣的模樣,緩緩舉起胳膊,指向門外,「小山在叫我,你沒聽到嗎?」
沈錚抓著我后頸的手指微微屈動了幾下,盡管稍縱即逝,還是被我敏銳地覺察到了。
我添油加醋繼續說,「剛剛夜里我做夢,夢到小山來找我,說在下面過得太苦了,沒衣裳穿,沒有飯吃......」
「我就把你買我的二十兩銀子放在了小山身上,然后就聽到他在門外喊我,說讓我去陪他......」
沈錚收回搭在我后頸的手掌,覷目看我。
狹長的眼眸在月夜下更顯凌厲,目光越過我的肩頭看向靈堂。
那里的長明燈被我熄滅了,黑黢黢的。
或許是這本不應該出現的黑暗,讓他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他推著我的后背往靈堂走,「你如果騙我,舌頭給你拔了。」
這男人是真狠啊!
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我,連蠟燭也不點,「不是把銀子給你弟弟了麼,現在拿出來給我看。」
小山還算機靈,躺在里面一點動靜沒有,我從他衣襟里摸出銀子,扔到了地上。
碎銀子磕碰的聲音在漆黑的房里格外刺耳,沈錚不言語了。
事實擺在他眼前。
如果我真的想跑,怎麼會不帶銀子呢?
我存心讓他內疚,啞著嗓子逼自己哭,「你把我買回來了,我就是你媳婦。」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是我錯怪你了。」沈錚說。
屋里太黑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我趁著夜色正濃,捂著狂跳不已的胸口。
我真是太機智了。
3、
沈錚把我重新按回床上,背對著我躺下。
「你弟弟叫小山,你叫什麼?」
「小草,秦小草。」
沈錚嗯了一聲,半天沒有下文了。
就在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又開口問我,「剛才你弟弟喊你去陪他的時候,你沒害怕?」
我試著代入感情,抽了抽鼻子,「不怕,小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沈錚就回頭看我。
天色蒙蒙發亮,窗邊滲進熹微亮光給他勾勒出一個銀邊,稱得墨黑的眸子都發了亮。
他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我皺眉,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不想他狗嘴里真的吐不出來象牙,他又補了一句,「你這幾天好好守著他吧,如果他又回魂了,你告訴他,再敢來勾你魂兒,我拿刀砍他。」
沈錚說到做到,第二天也沒叫我去鐵匠鋪幫忙,還讓小東留在家里陪我。
這小子來時買了一大捧紙錢,跪在小山靈前燒,也不知道哪里來得孝順勁兒。
我喊他去給沈錚送飯,想趁機一走了之,沒想到他鬼的很,「師娘去送吧,我要陪著舅舅。」
舅舅你個腿!
我提著籃子出門,一路上都在盤算,照小東燒紙錢這個數量,我都怕他把我弟給嗆死。
走到路口,我順著叮叮當當的錘鐵聲找過去,又見沈錚光著膀子在掄錘。
樘火明亮,映在他健壯的身上,越發顯得孔武有力。
沒有疤痕的左邊臉頰,是市井男兒少有的俊俏模樣,完全不像是昨晚在門口嚇唬我的人。
見我來了,他竟然一怔,「家里出事了?」
我端出疙瘩湯遞給他,「來給你送午飯。」
沈錚那頓飯吃得無比漫長,比大小姐嘬面條還慢條斯理。
我坐在旁邊看熱鬧,竟然發現我昨天賣身那地方,又跪了一個姑娘。
嗓門比我大,境遇比我慘,就連梨花帶雨的小模樣,都比我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