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本該是墻的地方,已經延伸出了一道長長的階梯。
一直走到頭,又出現了那個靈喜堂。
我走了進去,任由那群詭異的村民抓住了我。
他們將我塞進了橋邊的轎子。
一手拿著鐵楔,一手舉著鐵錘,毫不留情地釘進了我的琵琶骨,穿透筋脈,死死禁錮在了轎廂上。
靠!尚碌碌也沒說會這麼疼啊!
什麼重走來時路,走的明明是我的死路!
身上的衣服,隨著鐵楔的深入,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嫁衣。
隨著一聲綿長陰惻的「起」,轎子被八個紙人抬了起來,緩緩打橫,豎著的喜轎,便轉為了平向的棺材。
一步一顛搖,走上了不遠處的奈何橋。
所過之處,夜霧彌漫,像揮散不開的濃稠墨汁。
兩旁掛著排排的暗紅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我忽然意識到,這正是當年祭河神的場景。
他們似乎一直被困在這里,不斷著重復過去的罪孽。
32
走到橋的一半,外面忽然亂了起來。
不斷有人大叫著:「快跑啊!獸冢開了!獸群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巨響,我的轎子就被凌空一腳踏碎了。
我被一個巨型腳掌踩在腳底,筋骨寸寸斷裂。
好在這里是冥府,只會讓我的魂疼,不會真要我的命。
但這也夠受的。
我咬著牙,用盡全力掙扎,絲毫動彈不得。
難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了?
下一秒,頭頂的魂獸痛吼一聲,被另一只腳踹翻在地。
我掙扎著爬起來,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碾碎,呲牙咧嘴地看過去,這才發現踩著我的竟是一頭巨型犀牛。
而不遠處,將它踹翻的身影和之前踹開我房門的身影重疊。
是赫遙清!
她一把將我拽起來,把扁扁的我拍蓬松:
「怎麼樣?有沒有事?」
我的震驚久久難以平息,呆滯地搖了搖頭。
她又說:「不是告訴你快點走了嗎?怎麼還在這兒磨蹭?」
說著,她上下看了看我:「不對,你也陷入循環了?」
我搖了搖頭:「你陷入循環了?為什麼?你怎麼會在這兒?」
「嗐!寫作業唄!」
「你在這兒寫作業?」
「不是,我作業被抓這兒來了。」
她示意我看向奈何橋底下,綠色的忘川水里滿是密密麻麻的野獸,
「看到了嗎?那一堆獸神里面,有一個是我的作業。」
「哪個?」
「不知道。」她郁悶地嘆了口氣,「反正得在十分鐘之內,從這堆玩意兒里,認出哪個是蘭星樓幻化的,如果時間到了還沒認出來,他就會永遠留在這里,永遠維持獸形和獸性。」
蘭星樓就是她房間里那個亡靈。
她之前還逃課帶著他去 livehouse。
可是放眼望去,橋下龍蛇虎豹,獅熊豺狼,鶴鳥鱷魚,千奇百樣。
甚至還有野豬和熊貓……
「這認出來有點難吧?」我瞇著眼分辨了半天,「這個熊貓,好像看起來有點兇誒。」
「廢話!人家是食鐵獸,戰神媸尤的坐騎,當然兇了!」
「噢!冒犯了!不好意思。」我乖乖地閉了嘴。
她又說:「先不聊這個,你得趕緊走。這里可是十九層煉獄,都是罪孽深重至極的鬼才會被押進來,你這個生人被發現了,會被他們撕碎的!」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我得救莫荒年!」
「這個時候就別開玩笑了!」她著急地拉我往外走,「咱們時間緊迫,晚了就得下個循環見了!雖然我還是會幫你,但那會兒的你不是現在的你!你認真一點!」
「我沒有不認真。」我非常正色地說,「我就是來救莫荒年的。」
她似乎被氣笑了:
「你知道莫荒年是誰嗎?」
「他是這煉獄十九層的閻羅王!」
「酆都大帝失蹤后,他統御冥界整整八千年,他需要你救?!」
話沒說完,她忽然拉著我朝旁邊一躲,接著一條極其粗長的蛇尾狠狠地砸在了我們剛剛站著的地方,地面應聲而碎。
赫遙清憤怒地朝那條紅身赤眼的巨蛇比了一個中指,咬牙切齒地吼道:
「燭九陰!又是你!我這次不把你打服我跟你姓!」
說著手一揮,一刀砍斷了身后偷襲刺來的蝎尾,然后一腳將我踹過了橋,又扯了一片燭九陰的龍鱗扔了過來:
「雖然我不理解你但尊重。」
「莫荒年就在里面!自求多福吧!」
33
過了橋,是一個舊時的村莊。
我用燭龍鱗片遮住臉,掩蓋好氣息,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面走著。
旁邊時不時飄過亡靈,他們充滿擔憂的聲音傳進了耳朵:
「今天的重復儀式被打斷了,替我們受過的那個生人不見了,如果讓莫荒年知道,我們就死定了。」
「哼!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就是仗著酆都大帝失蹤了八千年,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狹報私愿,等冥主回來,頭一個處置的就是他!」
「可是冥主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冥主還會回來嗎?我們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大不了不熬了!今天那個生人,就是莫荒年心尖上的人,只要我們抓住了她,就能離開這無止煉獄了!甚至將他取而代之,接管整個冥界,也不是不可能!」
說著他被絆了一下,腳步一個踉蹌,忽然朝我摔了過來。
我的手臂從他的身體穿過,氣氛瞬間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