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吧,你也累了。」
莫名的困意來襲,我稀里糊涂翻上他的床。
竟就這般睡著了。
心神在休息中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我心中猛然大驚:
「就算被山火灼傷,靈力枯竭之時,我也不曾這般累到意識模糊。」
不顧意識浮沉,我掙扎著終于睜開眼。
臭小子竟敢趁包扎時下藥!
我往身旁一摸卻摸了個空。
凌野不知何時消失了,連同我給他做的輪椅。
我一把扯開掌心紗布,咬著牙奪門而出:
「要被我抓到,就把他扒光了鎖床上,看他還有沒有臉再跑!」
13
找到凌野并不難。
他現在就像一個活靶子。
不多時,我看見他靜靜地看著河邊,坐在我給他做的輪椅上發呆。
潔白的月在河面上落下倒影。
我氣勢洶洶地走近。
剛擼起袖子往前,就被一面看不見的結界擋了回去。
我被撞了個懵。
他什麼時候恢復靈力了?
月華照在河邊的石頭上,泛出異常的光。
不,這是不需要靈力的陣法。
我氣笑了,平時半死不活的,偏偏還能在這個時候動腦筋。
「凌野!」
聽到聲音,他一愣,隨后緩慢地轉過頭來:
「姐姐?」
我還未來得及破口大罵,目光一凝。
他臉白如雪,嘴唇沒有絲毫血色。
眼里的精神氣幾乎就靠那一絲眷念撐著。
不由讓人疑惑,他全身的血都去哪里了?
明明是生機勃勃的夏夜,四周卻似死了一般安靜。
唯有幾不可聞的滴答聲。
下一瞬,我幾乎咬碎了牙。
河岸邊,剛恢復的青草葉上,全是血!
暗紅的血像細線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從凌野的手腕處洶涌流出。
我怒喝:「你瘋了!你在干什麼!」
我用盡全力捶打那結界,卻紋絲不動。
「我沒日沒夜想要讓你恢復,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失去龍骨和龍心并不會讓強大的玄龍死亡,但流血會。
他就這麼看著我,眼里是無盡的溫柔。
對自己下手卻兇狠無比,手腕上的傷幾乎見骨。
他喚我:
「宿泱。
「你累了,我也累了。」
我氣得紅了眼:
「所以呢?」
我大聲重復:
「所以呢!?」
他的眼角又染上那麼紅,唇角不住地顫抖。
仿佛說出接下來的話比剖了他的心更痛苦。
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我要走了,放過我吧。
「也放過你自己。」
14
我被沖昏了腦,口不擇言:
「你以為你多偉大?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你他娘的就是個孬種。
「凌野,我告訴你,要知道有一天會是這個局面,我真后悔救你!」
悲愴溢滿他的眼。
他就這麼一眼不眨地看著我在結界外發瘋。
那些難聽的話在他聽來是臨行前的句句情意。
生機一點點流逝。
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
反派沒有黑化,但同樣得不到救贖。
我渾身血液都在翻滾叫囂,不斷沖擊我的心臟。
鋪天蓋地的心痛傳來。
我甚至分不清這是我的反應,還是宿泱的。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躥了出來。
動作過后,凌野不再平靜。
那張沒有生機的臉頓時出現了極致的慌亂。
「住手!不要!」
同樣暗紅的血從我手腕處迸發。
為了加快速度,我甚至多劃了幾個口。
劇痛從手臂傳來,我卻朝他勾起笑:
「誰還不會死?」
凌野的臉色因為急切竟有了一絲血色。
他拼命朝我這邊夠,身體失衡從輪椅上跌落。
顧不得其他,他手腳并用朝我爬過來,聲音哀切:
「宿泱,不要這樣!我求求你!」
他的衣服沾滿泥巴和血漬,伸長手艱難地觸碰我的衣角。
他求我:「我錯了!我錯了!你快包上。」
我注視著他,下一瞬卻退卻一步,避開他央求的手。
他設的法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揚手拋下的結界。
凌野瞬間驚惶失措,猩紅著眼拼命敲打,一如方才的我。
我在他面前豎起手臂,鮮紅的血像扎在他心口的刀。
他幾乎絕望,不住地哀求我。
我神色不變,居高臨下:
「你在我死后自己ṭųₒ過了那麼多年,應該深知孤獨的痛苦。
「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卻想要我也來嘗嘗那種苦嗎?」
我每說一句,他的脊梁就被壓垮一寸。
我的心臟跟著一起收縮,他吃的苦遠比我要多,現在我也是加害者之一了。
我不禁也紅了眼:
「不許丟下我。」
凌野流了滿臉的淚。
就算是被戰神牧馳虐打,他也不曾如此狼狽。
他緊緊握著掌心,終于放棄一般顫抖著吸一口氣。
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有了神采。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顫著手把衣服結實包在自己傷口上。
白色的外衣很快被染紅,血卻很快被止住了。
他哽著聲音,哀切地舉起那只手看向我:
「不走了,我不走了,姐姐。」
把手舉得更高:
「你看,我包好了,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了。」
我重復道:
「再也不會了?」
凌野重重點頭:
「再也不會了。」
他從來不說謊。
我閉了閉眼,把結界撤了。
下一刻,凌野拽著我的衣袖把我扯下身。
神色萬分著急地用干凈的布料幫我包扎。
他臉上的淚痕仍清晰可見。
看見深入骨的傷口,他顫了聲音:
「何至于此啊,姐姐,何至于此?
「我只是你撿回來的東西,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