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矯情,膝蓋確實疼得很,便主動撩起褲腿。
他看到我紅腫的膝蓋,眉峰蹙得緊了些,難得語氣頗重:「日后我若不在,行事還是謹慎一些,保護自己為前提。」
我無所謂道:「沒事的,又不能殺了我。」
他停下動作,抬起眸注視我,雖面無表情,卻讓人十分有壓迫感。
我被他看得莫名心虛,低低道:「知道了。」
他這才又低下頭,溫柔仔細地給我上藥。
心口莫名狠狠一跳,我忽然生出不希望他死掉的想法。
雖然他答應死后還我自由,可若是他能活著,能健健康康地活著,發光發亮,被世人稱贊,奪得家業打臉那方姨娘,想想也挺好。
10
「你……你的病真的好不了了嗎?」
「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
他說得云淡風輕,我卻有些失落。
他淡笑一聲:「是怕我死不了,不能給你自由嗎?」
「當然不是,你人怪好的,我怎麼會盼著你死?」
「我若不死,你便一直是我妻子,這樣也愿意嗎?」
我想了想,如實道:「你是個君子,目前來說,我并未覺得嫁給你有何不好。況且,若我真想要自由,即便你好好活著,也未必不會跟我和離呀。」
我記得那日他說過,我若反悔的話,他會馬上和我和離的。
宋嚴書給我上完了藥,將我褲腿整理好,方才看著我說:「若我不愿放你走呢?也會希望我活下去嗎?」
我愣了愣,還未反應過來,丫鬟端著食物進來。
宋嚴書神色恢復如常,起身溫和道:「快用膳吧。」
這個話題便不了了之。
夜里我難得失眠,因著他那句話輾轉反側,揣測他到底是何意。
難不成,當初的話是不作數了?
想想也覺得不對,他人那樣好,至今不與我同榻而眠,定不是強人所難之人。
許是隨口一句玩笑話吧。
況且他那病懨懨的身體,瞧著確實撐不久。
我失眠到后半夜才睡著,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
想到自己沒完成的責罰有些緊張,但忐忑等了幾日,方姨娘那里毫無動靜。
興許確實是被宋嚴書擺平了。
不管怎樣,我又欠了他一次。
為表感謝,這些日子我更加殷勤地照顧他。
他每日的藥膳我都親自送去書房,知曉他常常咳嗽,便看著醫書換著法子給他煮潤喉的湯。
這日送湯藥去書房,卻撞見宋子秀過來。
11
「聽聞兄長身子近來有好轉,我便前來探望一下。」
宋子秀說話和他娘一樣,假意和善,眼里卻藏著精明。
宋嚴書喝完我送來的湯藥才淡淡道:「還是老樣子,談不上什麼好轉不好轉。」
「兄長不要說喪氣話,我看兄長臉色確實比以前好了許多,想必都是嫂嫂的功勞。」
「當初兄長還不愿接納這門沖喜的婚事,現在瞧,母親這決定還是做對了。」
宋子秀說著,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我,眼中透著幾分肆無忌憚。
宋嚴書眼睛瞇了瞇,復又笑了:「你說得不錯,也許是該感謝我的妻子。」
宋子秀神色僵了僵,連我也聽出不對味來。
且不說宋嚴書曾經說過根本不信沖喜這種迷信,聽宋子秀那意思,該感謝的是方姨娘安排的沖喜,宋嚴書卻只感謝我。
語氣聽著溫溫和和的,言語之間又暗藏挑釁。
我都有些迷惑,宋嚴書到底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將死之人,沒有爭權奪利之心。
但即便他有,他常年困在這一方天地靜養,也就書看得多,怎麼好跟人家斗?
那宋子秀在外面可是操持著宋家的許多產業,到處打點著自己的人脈呢。
我站在一旁神游天際,宋子秀何時走的我都不知道。
「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到底想不想繼承宋府的家業。」
嘴太快,腦子里的想法就這麼脫口而出。
宋嚴書都愣了一下,而后輕笑一聲:「你我之間倒是越來越熟稔了。」
頓了頓,他又云淡風輕道:「宋府家業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談不上想或不想。」
我驚訝地張大嘴,宋府在京城可是第一富商,也是最受皇室信任的商賈之家。
正是這樣的地位,才讓無數拜訪之人踏破宋府的門檻,其中不乏許多朝中官員。
宋嚴書卻說不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趁我還活著,你有什麼想要的,或是想做的事,盡管與我提,我盡力滿足你。」
不知為什麼,我如今很是不喜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隨時都在計劃自己的后事一般。
尤其自己這段時間盡心盡力照顧他后,他若死了,就感覺自己的用心都白費了。
但,他這樣一說,我還的確有心事未了……
12
「如今我最想要的,就是洗脫父親的冤屈,保他出獄。我父親并未賄賂官員,家中的織布產業也絕未摻雜過有毒之材,皆是被陷害的。」
「我不求蘇家恢復往日榮光,只希望父親能平安歸來。」
「不過,我知曉你也不易,手上沒有什麼實權,大概是幫不了我,只是你問起,我便說了。你不必有負擔,父親的事,我會自己再想辦法的。
」
宋嚴書沉吟片刻:「此事我有所聽聞,你父親的事,我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