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墻角,抱著雙膝,明知房間里正在發生什麼,卻除了哭,什麼也做不到……
此刻,
我以為我娘會沖過去,連胡大人一起打,可她停下鞭子,施施然轉身。
那一瞬,那位曾經紅極一時的花魁風采,我算是見識到了!
眸光流轉間,
什麼叫「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什麼叫「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什麼叫「回眸一笑百媚生」……
胡大人已然失神。
「爹!」聶夫人幾近嘶吼。
胡大人回過神來,這才把目光落在聶夫人和我爹身上。
這兩人不光衣服被打得爛成一塊塊一縷縷,兩張臉更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基本毀容。
胡大人吃驚,張了張嘴,正要吩咐什麼——
我娘忽地朝他展顏一笑。
他瞬間又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咕嚕咕嚕吞了幾口口水……
聶夫人整個人都不好了,顧不得臉上傷口還在嘩嘩流血,再次齜牙大喊:
「爹,你別被迷惑了!你女兒快死了!你到底管不管?」
胡大人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這不中氣十足嘛?來人,請郎中過來給小姐姑爺看看。」
繼而笑瞇瞇對我娘說:
「請問這位美人是?為何在本官府上行兇?你可知,本官這女婿,也是朝廷命官,行刺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態度之好,和哄著也沒什麼區別了。
我娘身姿妖嬈,朝胡大人盈盈一拜:
「見過胡大人,小女子此次前來,是為追債。」
「多年前,聶書舟欠小女子 3000 兩銀,如今,他既是胡府乘龍快婿,請問這 3000 兩銀,是否由胡府償還?」
胡大人沉浸在我娘那一低頭的溫柔里,眼睛里簇簇藍光都快冒出煙了。
所謂「知父莫若女」
,聶夫人豈會看不出胡大人心思,她眼珠子一轉:
「爹,你別聽她胡說!她是書舟買回來孝敬您的!沒想到不懂規矩,仗著自己身手好,想敲咱們竹竿兒!」
這話說在胡大人心坎兒上,既然是買回來的,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他的眼睛一亮,摸著胡須,張口就是:
「既然不懂規矩,先送到柴房關幾天,等學會規矩,再送到我房里。」
我娘很干脆地扔下鞭子,束手就擒。
9
半夜——
我被喧鬧聲吵醒。
京城不知發生了什麼,大街小巷都是紛沓的腳步,有人舉著火把到處跑,有人飛檐走壁,火光照亮半邊天。
這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情形。
侍郎府的燈一盞盞亮起,家丁們紛紛跑出去打探情況。
「說是找人,一個姑娘,帶著一個孩子。」
「城西失蹤的,那院子……像被強盜洗劫過!」
「天子震怒!叫刑部、大理寺,還有京兆尹,聯合辦案,天亮之前,必須把人找回來!」……
侍郎府亂成一鍋粥,嘈雜的聲音不絕于耳。
我心頭巨震!
「您老人家的后援,是那位?」
我下巴朝上,示意天子。
我娘笑而不語。
11
一炷香后,
侍郎府的重要人士,齊齊匯集在這間柴房。
我爹和聶夫人兩張腦袋纏滿白布,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像兩個半成品的木乃伊。
我爹還在僥幸:「沒準兒不是她們,這個白蘇,就一幽州名妓,怎麼可能驚動圣上?她要有這個本事,早就叫圣上給她主持公道了!何至于對著我,一口一個一千兩!」
聶夫人:「就是!這麼大陣仗,找這麼兩個東西,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依我看,定是宮里哪個嬪妃帶著小皇子小公主跑了!」
胡大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不管這兩人臉上有傷,啪啪兩巴掌打過去。
「這些話,是你們能說的嗎?!
一個姑娘,帶一個孩子,城西失蹤!我剛已經問了,她們也住城西!
我告訴你們,無論找的人是不是她們,就憑她們現在的特征,我們侍郎府,一個都逃不掉!
輕則強搶民女!重則……重則……」
后面的話,胡大人哆哆嗦嗦沒說出口。
我爹嚇得「噗通」跪下,一把抱住胡大人的腿: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您救救我!」
聶夫人跟著跪下:「爹,現在怎麼辦,您救救書舟!」
胡大人垂眸看了這兩人一眼,臉上全是不耐,一腳踹翻我爹,急得在柴房團團轉:
「現在不是救不救的問題,而是,她們若真是圣上要的人,別說聶書舟,就連我這身官袍,怕都很難保住!」
我爹捂著剛被踹的地方,朝我娘看一眼,眸中閃過狠絕之色,跪行至胡大人腳旁。
「岳父大人,當今之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做了個「殺」的手勢。
「只要處理干凈,我們就可以來個死無對證!」
胡大人腳步放緩,臉上露出思忖之色,顯然動心了。
「來人……」
「砰!」
胡大人的聲音被房頂垮塌的聲音蓋過。
柴房垮了一半,煙塵四起,房間里多了三個黑衣人,像傳說中的……暗衛。
胡大人一瞬面如死灰:「你,你們是誰?」
他的話音落,外面又傳來「砰」「砰」兩聲……
家丁們如鳥獸散,狂奔著喊著:
「大人,大人,不好了!」
「門被轟了!稀巴爛了!」
「好多官兵,嗚,攔不住啊……」
胡大人搖搖欲墜,看我爹的眼神恨不得弄死他。
12
片刻后,一大群人圍了過來。
柴房外的院子,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有人提著燈籠,有人舉著火把。
為首之人穿著便服,身材頎長,臉色鐵青,手里捏著個東西,像是刺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