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跪在養心殿門口,人來人往。
沒有等到李君闊的準入。
卻得到了禁足的消息。
杳兒攙我離開時,舒蘭音與我擦肩。
我聽到她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勞周公公傳遞一聲,貴人舒氏給陛下送些點心。」
直到她進門,聲響還能聽見。
我問杳兒:「我的膝蓋可是壞了,怎麼走得這麼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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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禁足在永壽宮。
秦常在被貶為秦答應。
舒貴人深得圣寵,接連侍寢,晉為舒嬪。
風水輪流轉,永壽宮的門前的嬉鬧聲流淌到了別家。
我半夜夢魘,哭著嚇醒過來。
杳兒拍揉我后背。
我攥住她的衣襟,渾身發顫。
我說:「杳兒,我想皇上了。」
杳兒跟著難過,一迭聲安慰,說:「娘娘放寬心,外頭鬧得厲害,您在永壽宮里反倒清靜。」
我淚眼蒙眬,與她說我做的噩夢。
「杳兒,我夢見皇上厭棄我,把大皇子送給良妃照顧。」
「我跪在良妃門前,她抱著大皇子讓我滾。」
「她說,罪臣之女不配照顧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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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杳兒說了謊。
演技并不高超,她不知道,我琢磨這幾句話,在床上攤煎餅了半宿。
但效果卻很好。
隔日,大皇子被抱到我房中。
嬤嬤說是大皇子許久不見我,哭啼得厲害。
我看著小團子對奶娘的懷抱戀戀不舍。
心想,宮里頭睜眼說瞎話的人還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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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岔五,我就要寫點酸詩訴相思。
對枯枝發呆,看落雪垂淚。
時間仿若倒退回 14 歲那年,門庭冷落,角門處有小太監悄悄給我送銀炭。
我抱著團子,在杳兒面前喃喃:「寶寶,爹爹還是記得我們的。」
杳兒心疼得背過身子拭淚。
如果溫瑾在,她大概會耐心教我。
「主子,話不能說太明。」
「你得說,豐年好大雪,一晃竟是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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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消息總是滯后。
比如舒嬪被晉為淑妃,我才得知她有孕。
比如秦家洗清冤屈了,我才知道秦答應搬入了良妃宮里。
比如,偶然提起良妃,杳兒才提醒我,現在是良貴妃。
解禁的圣旨早就頒下,我躲在屋里。
并無人在意早失圣心之人的行蹤。
杳兒勸我:「天冷,娘娘在宮里歇歇。」
有新來的小宮人好奇,說這里的娘娘是何人物,獨占一宮,育有長子,卻從不見皇上過問。
老人便告訴她:「你有所不知,半年前賢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宮女稀奇:「為什麼失寵了?」
「聽說是她家被誣陷貪污,被陛下罰禁足兩個月,就失寵了。」
「不過兩個月,就成這樣了?」
「你懂什麼,見面總有三分情,皇上身邊不缺伺候的人,長久不見,能不淡嗎。」
杳兒捂住我的耳朵,氣勢洶洶命人去罰那兩個長舌鬼。
我擺手,抱起暖爐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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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子第一句話學會了說「爹爹」。
他把一個字反復掛在嘴邊,見了誰都喊「爹爹」。
永壽宮熄燈早。
我和衣躺下,思緒抽離前,聽見房門吱呀被推開。
冷風灌進,我睜開眼要叫。
「小橘兒。」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先一步落在我的耳中。
霎時,我眼眶通紅,串串淚滾落,抱起被子往后縮。
黑暗中,李君闊提膝,一只腿跪在榻上,欺身往里尋我。
長臂一撈,將我擁入懷中。
他身上有風霜寒意,凜冽凍人。
我捶他胸口,死死咬住唇,淚水打濕他的前襟。
「怪我,小橘兒應當怪我。」李君闊吻住我的唇,話語斷斷續續旖旎出聲,「我知道你想我,怨我,把你拋在永壽宮這麼久。
」
「但小橘兒,我寧愿你怪我,也不想把你牽連進事端中,唯愿你與孩子安穩,別被污糟的瑣事纏身,前朝的亂子,后宮的算計,都不要沾染到你,這是我的下下策。」
絮語不休,他仿若要把半年的情話說與我聽。
掙扎變成順從。
嗚咽變成抽泣。
我埋首于他的脖頸間,感受他落在我耳后的親吻。
「逸郎,可,可你怎麼才來啊。」我哭得狠了,說話都打嗝。
李君闊雖心疼,卻也被逗笑。
「你怎知我沒來。」他說,「你每晚睡得那麼早那麼沉,我來時你也沒有察覺。」
「只是再不弄出響動讓你知道,清渠就要隨便抓個太監喊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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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闊如愿聽到了團子的一聲「爹爹」。
永壽宮的宮人翹首以盼,以為娘娘終于復寵。
內殿,只有杳兒在內服侍。
李君闊給我夾菜:「放肆!朕若不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如何會來看你!」
我用筷子指了指他面前的羹湯,推碗要喝。
「臣妾,臣妾不過埋怨兩句,皇上卻大發雷霆,若是這麼......」
我忘了詞。
杳兒提醒:「厭棄。」
我感恩,生硬地繼續:「若是這般厭棄臣妾,也不用可憐臣妾,巴巴往永壽宮里跑!」
李君闊:「好!好!賢妃怕是禁了足卻沒有修心,一點規矩都不懂!」
「......」
我吃飽喝足,嗓子卻沙啞了。
李君闊替我擦擦嘴,最后在我唇邊蜻蜓點水一吻。
起身時順便摔碎茶盞。
我揉著肚子,目送他拂袖而去。
果然,近墨者黑,李君闊比我還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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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眾人的夢碎了。
眼瞧著賢妃不中用,幾個心思活躍的借花獻佛,拿我和皇上吵架的事去找良貴妃賣好,另攀高枝。
我也不攔著,雙手歡迎他們跳槽。
宮里宮外都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