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哽住,咬緊下唇,手指輕顫,幾次想掀棋盤走人。
「她老盯著我,煩得慌。」我一攤手,掌心的黑子散落在玉盒里,噼啪作響,我耍賴,「不玩了!逸郎真小氣,也不讓讓我。」
他滿眼笑意地望向我:「怎麼讓呢,教了快四年一點長進沒有。」
他說完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那深邃的五官逐漸在我瞳孔里放大......
突然,門口傳來周祿全的喊聲。
「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吐血了!」
大家伙兒都趕到太后宮里,太后面色如紙,氣若游絲,床榻邊的小痰盂中紅彤彤的血絲在漂。
太醫急得冒汗,因為根本診斷不出毛病。
但是太后的狀態好像差一步就要去了,沒毛病就成了最大的毛病。
李君闊不怒自威,冰冷的眼神往太醫、宮人身上掃過,像是要把人凍結實后直接埋了。
「查。」他只說一個字。
太后大病,無藥可醫,驚動了欽天監,求人不得,順便求起了神。
我離痰盂近,視線范圍內也只有這麼個玩意,瞧著駭人的血水,我心重重一跳,總覺得不安。
欽天監趕來,神神叨叨念了幾句。
「回皇上,太后娘娘的病并非自身抱恙,而是受了巫蠱之術的襲擾,侵害了玉體,要治病得找到巫術根源。」
李君闊抬眉,眼神落在欽天監身上,黑沉沉的,他沉聲字字擲地有聲:「你的意思是,宮里有人用巫術害太后?」
查,這必然是要查的。
整個紫荊城被翻個底朝天,窗外晨曦初露,太后似乎睡了過去,屋里的人各個臉上掛著烏青,大家都在等搜查的結果。
門驟然被推開,打破寧靜。
「回皇上,奴才......奴才在慶嬪的墻角磚縫里搜到......搜到一個符,上頭寫著太后的名字。
」
我瞬間清醒了......
63
距離巫蠱一事發酵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月里,我被禁足在寢宮,雖然吃食供給沒有克扣,但宮里的人明顯懈怠了許多。
符咒被法師銷毀后,太后一日便大病初愈,著實神奇,如果不是我根本不信鬼神,也要自我懷疑起來。
清者自清,這種骨氣在宮里沒有什麼用。
我當場執拗地望向太后喊冤,可太后根本不理睬我,反而問我是不是對她有怨氣,因為她把劉侍選搬去我宮里。
我想說,不至于,這點小事就生氣,我還能活到雙十年華嗎?
但看著太后氣急敗壞到不見病痛的樣子,我自知辯解無用。
李君闊沒有給我釘上巫咒太后的罪名,只說必須發了好大一通火要徹查此事,因為太后纏綿病榻,需要給她交代,只能委屈我找禁足三月。
這也算最好的結果了?
相比過去那些犯了一點事兒就生死難料的人來說。
搜查一事弄得宮里人人自危,李君闊極力想找出不是我的證據,但好巧不巧,我宮里那個喜歡碎嘴子,曾經跟我說芳貴人小話的宮女,「一不小心」抖落出曾親眼看到我在符咒上按血印的畫面。
我傻了,她親眼是哪個親,哪只眼?
然而這一句話就跟蛇的七寸,狐貍的尾巴一般,被太后揪著不放。
于是乎,我的威名從妒婦升級為毒婦。
隔著窗紗,在影影綽綽的燭燈下,我額頭貼著窗楞,問站在門外的李君闊:「你信我嗎?」
他說信。
我笑了笑:「那就好。」
隔天,在太后的力薦下,芳貴人終于真正地成為芳貴人,然后是舒答應,最后隔了七天,劉侍選丁零咣啷被抬了出去。
大選的余韻似乎持續到了今天。
這背后有太后多少推波助瀾,我也不想細究。
在劉侍選被抬出去時,我遣開宮人,自己與自己對弈了兩個時辰。
心里說不上難過,更多是木然,還有種微妙的悲哀。
后宮啊,李君闊在后宮也要被制衡著,不能真正地隨心所欲。
太后是一頂一公正的人,當年我入宮許久未曾侍寢,她就為我在皇帝面前美言一句。
但是正因為一句美言,讓我成了這宮里最不公正的存在。
她歷經數十年的后宮爾虞我詐,是不能理解這種存在的。
所以她不喜歡我。
溫瑾敲了敲門,柔聲提醒我:「娘娘,該睡了。」
我讓溫瑾進來,指間落下一個白子,成功贏了自己。
「那符是你放的吧。」
這不是懷疑,而是篤定。
溫瑾面色一凝,似乎扭曲了一瞬,但我沒看清,也不大想看。
「娘娘您在說什麼?」
「你是太后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宮斗,還沒有練就眼神殺,所以直球詢問有點傻。
以前宮里人欺負我,李君闊幫我調換了一批宮人,她們奉命于君王,不會加害于我。
但是也有一些體貼的宮人留了下來。
比如溫瑾,比如那個碎嘴子小宮女。
小宮女是溫瑾主張留下來的,我那個時候年紀輕,才入宮自然依賴溫瑾這個溫柔識大體又處處照顧我的掌事姑姑。
她說小宮女活潑可愛留下來解悶也好。
所以雖然我對小宮女沒有什麼印象,但也留下了她。
而我是今年真正意義上的盛寵,新搬入這個寢宮,溫瑾曾對我說過,她早年服侍過一個太妃,就在這個寢宮當過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