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姐姐。」我說,「既然你如此討厭我,能不能立個字據,與我斷絕關系,從此我是死是活,都與杜家再無干系?」
這正合了杜娉婷的意。
她不顧衛祿在旁邊拼命阻攔,當著眾人的面與我立了字據。
從此之后,我只是云舒,不再是杜云舒。
我很滿意。
因為云,是我娘親的姓氏。
10
幾日后,李公公終于又到了杜宅。
杜娉婷興奮至極,拉著父母和衛祿出來迎接。
「李公公,可是圣上有賞?」
李公公點點頭。
杜娉婷更興奮了,簡直欣喜若狂。
一干人等一起跪下來,便聽得李公公道。
「圣上口諭,衛祿當日在西山當值,盡忠職守,賞銀二十兩。」
杜娉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喃喃道:「沒了?」
李公公皺起眉頭:「這位夫人,圣上開恩,才給西山當值之人每人賜下紋銀二十兩,你還想怎樣?」
衛祿那一日的不雅之舉,他是有所耳聞的。
圣上并未計較,在劫后余生之時,將當日所有人都賞了銀子,并沒有治衛祿的罪,還要怎樣?
李公公忙著去別家賞賜,不耐煩地走了。
杜娉婷想要追上去:「我夫君他救……」
衛祿終于一把拉住杜娉婷。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低著頭道:「救駕有功的是云舒。」
杜娉婷睜大了眼睛。
她惶恐道:「怎麼可能……」
衛祿道:「是真的,這幾天我漸漸夢到了上一世的事情。
「其實上一世,我就是被云舒推出去的……」
杜娉婷猛地癱軟在地。
「那之后呢?之后你以少勝多,在宮變之日保護圣上,又是怎麼回事?!」
衛祿難堪道。
「我還沒有夢到,但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也都是云舒教我的,我不過是她的傀儡……」
杜娉婷昏了過去。
11
杜宅中的這些事,我都是之后才聽小翠她們講給我的。
此時,我已經坐在了宮里。
圣上端坐在高高的龍座之上,他抬手示意,侍從便將殿前司的腰牌、佩刀、官服一起送到我面前。
「此次朕能平安脫險,要多虧云卿。」
我跪謝皇恩。
「臣也只是僥幸,那一日備下絆馬索,本來只是為了絆倒野鹿和黃羊,捕獸夾也只是為了夾住熊罡。沒想到竟然發揮了別的作用。」
圣上淡淡道:「云卿不必過謙,就算裝備只是僥幸,你在彼時表現出的鎮定,也很有大將之風。」
就這樣,圣上賜我為殿前司侍衛統領。
比前一世衛祿的職位要高出許多。
如果沒有意外,等宮變發生,我再平安救駕,以少勝多,就可以復制前世的道路。
但是,我沒有想到,在我被封統領的一個月后,杜娉婷進宮了。
12
杜娉婷是來舉報我的。
她說有殿前司統領云舒的大罪。
于是圣上親自召見了她。
此刻,她跪在殿下,對著圣上進言。
「皇上,民女雖是杜云舒的姐姐,但更是皇上的子民,因此不得不大義滅親,揭發杜云舒的欺君之罪!
「杜云舒實則為女兒之身,卻以男子身份救駕,進入殿前司做官,此舉違背倫常,為免她一錯再錯,民女不得不告訴皇上……」
杜娉婷垂淚,楚楚可憐。
圣上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支著下頜,玉冠上垂下的冕旒遮住了天子的表情,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良久,圣上道:「閑雜人等先下去吧。」
大太監是有眼色的,立刻帶著所有宮人退下。
殿內只剩下圣上、杜娉婷和我。
圣上起身,他來到杜娉婷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
杜娉婷杏眼含淚,臉上的妝容美麗至極。
圣上輕笑道:「你這是刻意打扮過啊。」
杜娉婷的心思驟然被看出,忍不住紅了臉。
我在一旁冷眼瞧著,心里很明白。
圣上的后宮里,有幾位當朝官員的遺孀。
于是人們私下里猜測,圣上或許喜歡人妻。
果然,圣上問杜娉婷:「你丈夫呢?」
杜娉婷連忙道:「民女的丈夫是七品侍衛衛祿……前些日子,他得了暴病,突然身亡了。」
我心下一片雪亮。
杜娉婷意識到她這麼久來的努力原來都是一場鬧劇,只怕比吃了蒼蠅還惡心。
衛祿是她毒死的。
而她現在入宮,是在搏一個被圣上看中的機會。
杜娉婷對自己的容貌一直是有信心的,從小到大,但凡是個男子,只要見過她的真容,就沒有不動心的。
圣上笑了笑。
他說:「的確很美——那麼美人,你希望我怎樣處置云卿呢?」
杜娉婷得了圣上的夸贊,欣喜若狂,連忙道:「民女雖然愚笨,但也知道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女子不可入朝為官,如果不嚴懲此人,那麼勢必會落天下人口實。
「因此民女以為,皇上應當賜白綾……」
圣上大笑。
「好,很好。
「就賜白綾。」
他拍了拍手,等在外面的Ťű̂₁心腹宮女走了進來。
手里拿著白綾。
圣上冷漠道:「帶她下去。」
杜娉婷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圣上指著的人是自己。
「圣上,你是不是弄錯了……」
圣上淡淡一笑。
他說:「沒辦法,云卿是朕難覓的人才。」
杜娉婷蒙了。
她哭叫起來:「可是皇上,她是個女人啊,祖宗有言,女人不能入朝為官……」
圣上走到了杜娉婷的面前。
他低聲道:「祖宗也有言,女人不能即位。」
杜娉婷還在哭叫,但漸漸地,她像是明白了什麼,恐懼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