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他音色間仍摻了絲顫抖:「她……是誰?」
「雍王?!」
老道大驚失色。
陳平不答,手上用力,劍鋒瞬間陷入血肉。
「我問你,她是誰?!」
「是……」老道疼的說話都在哆嗦。
「是雍王后!」
「哐當!」長劍自陳平手中脫落。
他像是失了全部力氣,搖搖晃晃的跌坐在地。
陳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具尸體,止不住的吸氣。
萬箭穿心,千瘡百孔。
他的阿念死的時候得有多疼啊!
下一刻,他似是如夢初醒。
手腳并用,爬向常念的尸身。
他緊緊地將常念摟住,臉緊緊地與常念那張血肉翻飛的面龐貼在一起。
這相依相偎的場景看的老道毛骨悚然。
不知過了多久,陳平抬眸,看向老道。
他的聲音不高,似野獸威脅時發出的嗚嗚低吼。
「說!給我一五一十的說!」
老道哪敢不從。
這荒郊野嶺的,陳平這麼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宰了他不過是眨眨眼的事。
利落的跪在陳平面前。
老道將高嘉怡屠城的事兒和盤托出。
「王上……」
老道又磕了幾個頭,討好地看著他,「我也不過是替人辦事,冤有頭債有主,還望您明鑒啊!」
「那今夜你又辦的什麼事?」
「是……」
老道緊張的眼睛像左右瞟了瞟,確認沒有高嘉怡的探子跟來,才道:「來鎮壓亡靈。」
「他們死的冤屈,怨氣沖天。」
「公主怕他們前來報復,才命我白日假意超度,然后趁夜里施法鎮壓。」
「這麼個鐵石心腸的人,」陳平冷笑,「也怕陰司報應嗎!」
老道訕訕撓頭,猶豫著出聲:「但……雍王后的魂魄似乎不在這里。」
「你什麼意思?」
「人死后會回到其生前執念最深的地方再看一眼,雍王后最記掛的地方不是安陽城。
」
「但是啊!」
老道聲音抬高,「但是我有辦法讓您和雍王后再見一面。」
「甚至是,永遠。」
老道蠱惑道,「只要您能保證我安然無恙。」
這一刻,陳平喪失了理智。
他真的太想再見她一面了!
他們還有好多話,好多事沒有去說、去做!
更何況……
陳平眼睛明亮的滲人。
老道說的是永遠!
36
「說吧,要怎麼做。」
陳平抱著常念走向老道,神色決絕。
他不想問有什麼后果。
他只想再見到她!
只要能見到常念,哪怕逆天而為、失去所有他都在所不惜!
老道見陳平上鉤,松了口氣。
他并不著急起來,反而問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雍王這是想好了?」
「今夜的事只有你知我知。」
老道捋著胡須,滿意起身,「那也想好了,折耗壽命,開啟禁術了?」
陳平垂眸,看向懷中的常念。
明明早已血肉模糊,在他的眼中卻和平時那個嫵媚嬌柔的妻子無異。
他將常念被鮮血糊住的碎發輕柔的挽在耳后。
點頭道:「開始吧。」
老道揚手,自寬大袖袍中飛出的符箓擰成了鎖鏈的模樣將常念的四肢捆住。
「快!」老道大喊,「拔出她心口處的那支箭!」
「那是射入她身體的第一根箭,與她自身羈絆最深,能將她的魂魄困住。」
陳平照做,一把拔出正中常念心口長箭。
符箓上的朱紅符文有所感應,紛紛往長箭上飄去。
「然后呢?」
「然后……」老道頓了頓,有些不忍,「然后將它作為連接你和雍王后的媒介,再插回她的心口。」
陳平一愣,看向手中長箭的眼神有些顫抖。
他要將殺害妻子的利器再次插入她的身體里?!
縱然他的妻子早已死去,無知無覺。
可對于他……
陳平手指一緊,別過眼去,將長箭再度送入常念的心口。
霎時,原本黯淡的符箓金光大作。
耀目的光芒中,有無數條細小的游光,自常念的心中出延伸將二人層層包圍。
「就要成了!」
老道雙手結印,金光沖入二人的身體里。
陳平疼的滿頭大汗,只覺得每一寸血肉都要爆裂開來。
但一雙手仍死死地攥著長箭。
不知過了多久,老道放下了不停翻動結印的手。
走上前扶起陳平:「儀式成功了。」
陳平面色慘白,苦笑著看向老道:「您有如此本領,剛才又何必受我制衡?」
「是……」
「是故意的。」
老道一甩拂塵,坦蕩道:「我入世是為了造福眾生。」
「可離國氣數將盡,君王昏庸,任我一人再焦頭爛額也無法扭轉。」
「我厭惡他,又可憐你。」
「天降大任,苦其斯人。為帝者,六親滅絕,是你必然的宿命。」
「但凡事總有例外嘛!」
老道挑眉,「付出代價,小小的改變一下。待到大勢所趨,再回歸原位,是沒有什麼的。」
「但我也不白幫你。等你即位,仍要奉我為國師。」
陳平點頭:「這是自然。」
「行了。」老道打了個哈欠,「你就慢慢的等吧!」
「我估摸著……」
老道掐指一算,「差不多再有三年,你們就可以相見了。」
「只是有一點——」
老道歪頭看向陳平,神色莫測,「既定的宿命是無法改變的。」
「等一下!」
陳平看著轉身離開的老道,出聲阻攔:「那安陽城中的百姓?」
老道聞言,有些無奈:「你以為我就愿意嗎?」
「我也想超度他們啊!」
「可枉死的人太多,集結在一起連地府的鬼差都無法引渡,更別說我了。」
「如今之計,只有先行鎮壓。
」
「不然邪祟作亂,恐要傷及更多百姓啊!」
「那何時才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