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術者以自身性命為耗,強留亡者在人間。而隨著他的愛意越深,你的力量就會越強。」
「待到這鎖鏈與你完全融合,除了不能直接站在陽光下,你與常人無異。甚至能離開這個宅子。」
「啊?!還有這玩意啊!」
黑無常聽的直犯愁,「那地府不得亂套啊!」
「也不會,此法逆天,施術條件更是極為苛刻,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的。」
「這需要施術者心念合一,且施術過程痛苦程度不亞于千刀萬剮。若其間有分毫動搖,儀式便會失敗。」
「若是能挺過去,就此——」
「一陰一陽,至死方休。」
「所以常念,」白無常看向我,眸色深深,「你知道是誰嗎?」
我搖頭。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白無常繼續逼問。
「行了,你就別為難她了!」
黑無常拉開他,擋在我身前。
「她生前去的地界兒也不少,指不定就有個青春年少的大小伙子為她癡為她狂呢!」
「這她哪能知道啊,你說是吧!」
黑無常沖白無常擠眉弄眼。
白無常不為所動,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無奈,黑無常耍起了賴皮:「你今兒就算把她盯出個窟窿來,她也想不出來啊!」
「她這個死心眼子,眼里就光有她那個負心薄情的丈夫了。」
「總不能是他吧!」
我低斂的眸色微顫。
耳邊黑無常繼續罵著:「那狼心狗肺的家伙都和公主你儂我儂去了,哪還能記得常念啊!」
「真的是,怎麼光我一個人叭叭的說啊,常念你說句話!」
我咧了咧唇,僵硬地笑著。
「對啊,怎麼可能是他……」
一定不要是他!
白無常被黑無常吵得頭都大了。
他不再逼迫,只是輕聲道:「常念,如果你真心愛他。
」
「待到能離開,就去找他解開吧。」
「不然,你在人間待多久,他就要折耗多少陽壽。」
我的手攥了松,松了又攥。
直至黑白無常離開的那瞬,我沖他們擺了擺手。
我說:「我會去的。」
31
第三年——
如白無常所說,除了不能直面陽光,我與常人無異。
我走出宅子,上街裁了塊紅布。
找西巷的小李裁縫……哦不!該叫老李裁縫了。
我找他做了身新裙子。
看著紅裙翩躚的我,老李裁縫的眸子微動。
他說:「姑娘你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她也喜歡紅裙子。」
我撫摸著紅裙的手一頓。
抬首,我笑著問他:「什麼人啊?
不待他答,我拎著裙擺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有我漂亮嗎?」
老李裁縫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下。
「和你一樣漂亮。」
「她……」
老李裁縫望向我,咧著笑的唇有些發顫,眼中更是隱隱有碎光閃動。
「是個好姑娘。」
我輕笑了聲,多給了他一錠銀子當謝禮。
謝謝他,沒有像旁人般對我惡語相向。
也謝謝他,還記得當初的我。
出了門,刺目的陽光如烈火般在我的面上、手上燎燒著。
我緊忙彎身撐傘。
忽的,大片陰影落下,隔絕陽光。
白無常執傘與我并肩而立。
我們倆向來是沒什麼話說的,只徐徐向前走著。
靜默里,白無常率先開口:「想好了?」
「不然呢?」
我挑眉打趣他,「等著被你轟出去啊!」
白無常嘆了口氣。
「常念,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只是此舉有逆……」
「停!!!」
他這話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趕忙叫停。
旋即,我搶過他手里的傘,一個人蹦蹦跳跳的穿梭在人群中。
久違的跳脫纏繞著市井的煙火氣若春風般吹散我身上的沉寂。
我像是個不知疲倦的姐兒,歡歡喜喜的游玩著。
直至走到街尾,人聲散盡,我才停下腳步。
背對著白無常,我問:「你知道我的過往是吧。」
「知道……」
我的視線偏移,望向對面街頭正在攬客的娼妓,滿是感慨。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個貪慕錢財的壞女人。」
「其實我一直都是,我連燒香拜佛都想的是保佑我多多賺錢。」
「可后來我不敢求了,我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
「誰叫……」我嗤笑一聲,收回目光沾滿苦澀。
「我曾為了求一個傻子平安,立誓只再貪心這麼一次。」
「自此之后,再無所求。」
「但現在我做鬼了!」
忽的,我話鋒一轉,笑盈盈的看向白無常。
「之前說的自然就不作數嘍!」
「所以?」
「所以——」
我接過話來,彎著的眸中充斥著欣然的神采,「我要再貪心一次!」
說罷,我轉身繼續向另外一條街走去。
叫賣的娼妓、過路的掮客、擺攤的商販……形形色色的人如鮮花著錦包圍著我。
揚起手,我沖白無常擺了擺。
油紙傘被拉的長長的影子離他越來越遠。
但我歡快的話語還是隨著溫暖人心的煙火氣吹落他的耳邊。
我說:「等我把想做的都做完,再見吧。」
「放心,我就再貪心這麼一次!」
32
只是現在……
思緒拉回,我看著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苦笑出聲。
怕是不能再貪心了。
黑白無常感知異動,已立于山頭。
他們為我拉來一片烏云,遮蔽陽光,好叫我能用最后的時間與陳平告別。
我沖他們感謝地點點頭,彎腰將陳平放下。
旋即,我站起身來,輕輕抖動著。
密密麻麻的箭羽紛紛脫落。
唯有心口處的兩根,仍頑固的插在身體里。
一根冰冷鋒利、沾滿血跡,是高嘉怡殘忍射殺我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