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守城!」
「去護民!」
「去殺出一個我和陳平的以后!」
23
我將城中的百姓和士兵聚于一處。
他們顯然已聽到了風聲,慌亂不堪。
人聲嘈雜,我立于中央,平靜出聲。
「想必大家已經知道,趙賊險惡,背信棄義,偷襲安陽。」
「各位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想活命是人之常情。所以要走的,我不留。」
「但……」
我看向人群,聲音略略提高。
「若是不走,就去兵器庫,披上戎裝,拿起長刀。」
「我會和大家一起,抵御外敵,守護家園。」
我咬牙,用盡全力,擲地有聲。
「直至最后一刻——!」
說罷,原本還窸窸窣窣的人群,鴉雀無聲。
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他們將打量的目光齊齊落到了我身上。
害怕、擔憂、質疑充斥在每個人的眼里。
我明白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在想,我一個娼妓,取笑逗樂的玩意。
真的能肩挑大梁,逆轉水火嗎?!
靜默里,自人潮擁擠里傳來一聲聲木棍擊地的清脆聲。
由遠及近,將紛擾的人群撥開。
來人我識得,是白鶴書院的大儒何老太爺。
曾經他在春滿園前破口大罵我們的寡廉鮮恥。
而此刻,他正拄著拐,邁著蹣跚的步子義無反顧的走向我。
少頃,何老太爺站到我身邊。
身后,是他的子孫,門生。
他佝僂的脊背似延綿的山脈,將無數座秉持著文人風骨的高山接連。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林疏棠賣弄學問時的無意之言,在多年后直擊我的肺腑心間。
我險些落了淚。
「諸位!」何老太爺抬眸看向躊躇不定的百姓,「老朽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你們不信她。」
「當然,老朽也不信。
」
我欲流的淚頓時收了回去。
「但——!」
何老太爺雖已年逾八十,但講起話來仍慷鏘有力。
「我們并不是因為信她而守城,我們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
「君王殘暴、奸臣當道、生逢亂世是我們的不幸!」
「可與其茍且偷生、朝不保夕!不如放手一搏!」
「就算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
「諸位——!」
何老太爺拱手俯身,聲如洪鐘,穿云裂石。
「君子死節,守城更是大義!」
「何況,這本就是我們的家園啊!如果連我們自己都不去守衛,難道還要等著神兵天降的美夢嗎!」
「來!扛起大刀,握住長槍!」
「我們自己的家園,我們自己守護!」
霎那間,我淚流滿面。
下一瞬,一個,兩個,三個……
滿城的人齊齊向我們走來。
24
簡單的商議過作戰方案后,我登上城樓。
城上,風雨欲來,旌旗蔽空。
城下,數萬敵軍,蓄勢大發。
怎麼看,我們都像在打一場必輸無疑的仗。
我不由苦笑出聲。
趙文翰也注意到了我。
他原本就志得意滿的面上,笑深了幾分。
他輕佻的沖我吹了聲口哨,挑眉嗤笑:「喲,快瞧瞧這城樓上還有個美人呢!」
「快快下來吧!」
趙文翰流里流氣的沖我伸手,「城樓風大,小心把你刮飛了啊!」
「那樣,本王可要心疼了呢!」
說著,他的口氣越發緩和。
他循循善誘道:「打開城門,本王保證,一定比陳平那個莽夫待你更好。」
「常念,我會視你為珍寶。」
「可我不是玩物。」
我雙目清明,不為所動。
「我是陳平的妻,」我挺直脊背,把弓拉滿,「要和他同生共死的妻!」
說罷,離弦之箭,破空而出。
趙文翰不躲不避。
顯然,他并不覺得一個只知迎來送往的娼妓能射傷了他。
甚至于,他將雙臂展開把射擊范圍擴大。
「來!叫本王看看這陳平的妻有多大的能耐啊。」他口中叫囂著,雙目微揚,一副等待看笑話的模樣。
但不過片刻,趙文翰瞳孔驟縮。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肩頭汩汩流血的傷口,利箭已然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怎樣?」我挑眉,「趙王殿下,滿意否?」
「常念!」
趙文翰伸手將箭狠狠拔下,「你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婊子!」
「等我進城,我要把你碎尸萬段!」
他說著,手中的箭已被他折成兩截。
我火上澆油慣是有一套的。
我先是風情萬種的沖他勾勾手,低眸哂笑:「那你倒是來啊~」
旋即,我抬眸,滿眼輕蔑。
「誰不來,誰孫子!」
「常念,你還真是好樣的,從前倒是我小瞧了你!」
「行!你等著!」
趙文翰怒極反笑,抬手揮刀指向我。
他吼道:「還愣著干甚麼,給我殺!」
「先入城者,我賞千金!」
「擒住這個婊子的,賞萬金!」
錢財不愧是最能打動人心的,隨著趙文翰話音落下,數萬大軍疾疾沖向城門。
我不敢松懈,緊忙吩咐士兵按先前商議的點火。
隨著一顆顆沾滿火焰的石球被投下,城樓下登時哀嚎遍野,潰不成軍。
靠著這些石球,我生生和趙文翰僵持了三日。
待到第四日一早,周副將忙不迭地將我搖醒。
他說庫中燃料告急,只能撐過今日。
而石球雖儲備尚多,但若只單純的投擲石球,不僅殺傷力大不如前,消耗也會是前幾日的數倍。
「最多……」
周副將滿眼絕望,「再過三日,我們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聞言,我的心如浸三尺寒潭。
攀著冰冷的石壁,我勉強起身。
不遠處,趙文翰的軍隊已然安營扎寨。
而望著其間的人頭攢動,身影交織。我只覺得像一張巨大的羅網,鋪天蓋地的籠下,令我們的奮力一搏顯得是那樣的渺小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