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這次倒是步調統一,都堅持不要陳平去。
陳平怕他們真一頭撞死在柱子上,嘴上連連答應著不去,暗地里卻已接手孫將軍的一切事務。
他倒不擔心我知道。
誰叫我最愛美,寧愿把自己藥死個千八百遍,也不肯把頭撞個稀巴爛。
而且,我最惜命了。
天塌下來,我都要活。
所以毫無顧忌的陳平半夜翻身而起,目光灼灼的盯著我。
信誓旦旦道:「阿念,我一定要去!」
「現在不是推三阻四的時候,早一日驅除韃虜,百姓便少受一天的罪!」
我心下一驚。
但面上仍半闔著眸,裝的滿不在乎道:「去唄,我攔著你了?!」
「我也想開了。」
我打了個哈欠,「我「常念lh522」這麼有錢,你死不死的又有什麼關系。大不了你死了,我再找個小的,每天給我捏腳揉腿不比跟著你擔驚受怕的強!」
我的話負心又薄情。
可真到了陳平出征那日,我卻命人將我所有的積蓄抬了出來。
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細軟,摞滿了院子。
我上前扭住陳平的耳朵,對上他怔愣的雙眸,惡狠狠道:「陳平,這是六萬三千金,是我所有的錢。」
「你……」
我的話語中生了絲顫音,唇抿了又抿才道:「明白我的意思嗎?!」
「阿念……」
陳平的唇動了動,鄭重其事的舉起手。
「我發誓,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誰管你?!」
我揚眉,又恢復了素日那副潑辣精明樣。
「我的意思是,打贏了,雙倍還給我!」
「你要是敢……」
我到底顧忌著「輸」這個字不吉利,生生咽了下去。
只用指尖狠狠戳了戳他的額頭,不管不顧的威脅道:「反正我不能賠!」
「你必須還我雙倍!」
「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
說罷,我雙手抱胸,別過眼去。
可眼角眉梢的余光卻忍不住偷瞄著陳平。
陳平也在看著我,視線不偏不倚對上了。
我緊忙移開眼,哼了聲來掩飾尷尬。
但我和陳平做了這麼多年夫妻,成天挨呲噔的他詞匯量與日俱增,早已不是那個只會嗯嗯啊啊的木頭了。
他上前一步,有力的雙臂環住我的細腰。
咫尺間,他溫熱的鼻息噴灑間頸窩間。
陳平低眸哂笑:「好,我知道了。」
「知道——」
他的語調微揚,笑意盈盈。
「我們阿念最心疼我。」
22
陳平一走就是五年。
沒人惹我。
我也沒有人可以罵,憋得我看見路邊的狗都想去理論一番。
好在臨近年關,這場持續了五年的戰爭以陳平他們大獲全勝告終。
我看著捷報。
心里盤算著等陳平回來是一頓全罵完還是分好幾次罵時,猛地,庭內傳來響動。
不待我起身,周副將滿臉焦急地闖了進來。
「王后!」他跪倒在地。
「趙王背信棄義!說好三方共同抵御外敵,他卻暗中調動五萬兵馬乘水路偷襲。」
「現已兵臨城下,咱們是走是留王后您得拿個主意!」
「咔噠。」
我最后一塊金錁子自手中脫落,骨碌碌的向外滾動著。
下意識的,我想去撿。
去逃!
可望著周副將那急切無措的雙目,我身子不由一頓。
昔日安享太平的美滿和睦,城中百姓的歡聲笑語,還有陳平那如山如海的愛意登時化作一根根粗壯的藤蔓。
它們將我死死纏繞,叫我想起我早就不是那個見利忘義、獨善其身的娼妓了。
我是陳平的妻,是這滿城人敬重愛戴的王后。
我有自己的道義,自己的責任。
更清楚的知道——
安陽易守難攻,乃天然的屏障。
一旦淪陷,后面三十六城將無一幸免!
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我不能逃。
一步也不能!
但與陳平共度的這些年月我被他愛護的太好太好。
好到曾經行樂及春,活在當下的我想去尋一個以后。
有他在的以后。
因此,不過短短「兵臨城下」四個字便足以叫我膽寒生畏。
仿佛下一刻,我的面前、身下便是尸山血海。
而我亦埋骨于此。
可我還不想死!
我明明比任何人活的都要努力!
我真的……真的還想跟他有個以后!
莫大的恐懼開始劇烈搖晃著我僵直的身子。
我閉著眼,雙手攥緊,自欺欺人的想要成為自己的依靠。
「王后——!」
耳邊是周副將悲戚的呼喚。
他的聲不高,甚至半數抑在喉間,滿是隱忍。
可卻似鑼鼓喧天的戲臺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敲定了我那顆搖擺不定的心。
睜眼,我對上他的雙目,叫自己成為他的依靠。
我問他:「安陽城中還剩多少士兵?」
周副將低了低眸,支支吾吾道:「不足三千。」
「能撐多久?」
「能……」我頓了頓,又添了一句。
「撐到陳平回來嗎?」
周副將看向我,雙目含淚。
他緩緩搖頭,「末將來通稟您時,已命人點燃狼煙,告知王上。」
「但即便大軍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八九日方能回城援救。」
「而憑我們現下的兵力……」
周副將的唇顫抖著,不忍道:「最多不過兩日!」
我的心重重沉下。
絕望自四面八方涌來,將我,將周副將,將這滿城的百姓溺斃淹沒。
冗長的沉默里,我率先開口。
我說:「走吧!」
周副將一愣:「去哪?」
我起身,束起長發,握緊銀弓。
寒風呼嘯,山雨欲來間,我挺直脊背,滿是堅定道:「去擔起我作為王后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