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啊!」
我揚眉,將淚水與苦楚咽下,潑辣道:「只能一個啊!」
「最多一個!多了……」
我的心似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揪住,音色間生了絲哭腔。
我艱難道:「多了,我看著眼暈!」
陳平凝著我,情潮未褪的眼中陡然生了似幽怨。
他的唇張了張。
下一瞬,報復般咬上我的頸窩。
我痛的嗚咽出聲,可陳平仍不松口。
他就這麼惡狠狠的咬著,似是要將我拆吃入腹才肯罷休。
「陳平!」
我重重給了他一巴掌,怒不可遏,「你有病吧!」
「給你娶房媳婦我還遭上罪了!」
「常念。」陳平揩去唇邊血跡,啞聲道,「你我夫妻多年,我對你如何,日月可鑒,你更可見!」
「怎麼,」陳平驟然紅了眼,「是我待你不夠好,才叫你望不見我的真心!」
「以至于,要將我推給其他人!」
「常念!」陳平一個彪形大漢,委屈的淚吧嗒吧嗒地掉,「我們拜堂時說好了的,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這輩子我們還沒過完呢……」
「可是我不能生!」
我崩潰出聲,淚水在眼眶打轉。
「一輩子……」
我看向陳平,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緒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平靜。
恍惚間,我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夜里。
陳平滿懷真心。
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是殘酷的現實、冷漠的世道。
我只能無情地拒絕。
終的,我的唇動了動。
不同于那個夜里的歇斯底里,我滿是認命過后的絕望:
「都不能。」
說罷,我偏頭撫過淚眼,將所有的遺憾與哀戚藏于指腹間。
「但我不在乎!」
陳平將我死死箍于懷中,淚水落滿我的肩頭,「我做王上是為了造福眾生的,不是讓他們對你我指手畫腳的!」
「常念,」陳平咬牙,音色間滿是哀切懇求,「我就想這麼和你過一輩子!」
猛地撞上陳平堅硬的胸膛,我先是一愣。
下一刻,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心跳、以及那個將我緊緊擁住傻子驟然打濕了我的眼眶。
我痛哭出聲。
「你以為我就想在乎嗎!」
「可日子……」
我哽咽著:「已經不是咱倆的了啊!」
19
聞言,陳平不再作聲。
他像哄孩子般,一下下拍打著我的背。
漸漸地,我哭著睡了過去。
陳平沒停手,就這麼抱著我,一直坐到了天明。
待到辰時,他將我輕輕搖醒。
陳平沒說話。
只利落的替我穿上鞋襪,系好了外衫,便牽著我向外走去。
他帶我去了長平樓。
這是安陽最高的樓,向下一望就能俯瞰全城。
我問他:「你這整日忙的連和我去吃碗餛飩的空當都沒有,怎的今兒有閑心帶我來這了?」
「莫不是?」
我挑眉,眼波流轉,打趣道:「這榆木腦袋開竅啦?」
「想學學人家那有格調的。帶我看日出,看日落,看潮起潮落,看裊裊的炊煙了?」
「還有呢?」
陳平開口:「阿念,你還看見了什麼?」
「嗯?!」
我歪頭,看著樓下人頭攢動,不假思索道:「還有人啊!」
「陳平?!」我擰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不會是帶我來看人的吧,這麼多人有什麼好看的!咋?!一個鼻子兩個洞你是沒長嗎?!」
「對啊!我們就是來看人的。」
陳平誠懇的點頭,就勢攬上我的肩,與我共同注視著樓下的蕓蕓眾生。
「阿念,你自己也說有那麼多人。既然這麼多了,相必也不缺我那三瓜倆棗了!」
「可你后繼……」
陳平打斷我:「少他娘聽那幫酸孺子胡扯!人死如燈滅,哪管什麼身后事!」
「況且我費這老鼻子勁兒打天下,也不是為著什麼后代昌盛,萬世無憂的!」
「我就是想叫咱們老百姓吃飽穿暖,不再受狗官的欺凌!」
「我早就想好了,就算我有娃娃,這位子也是將來誰有能力叫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誰就坐!不為別的,就為圖自己個心安!」
「再者,」陳平低眸,望向百姓的目光愈發歡喜柔軟,「不是說愛民如子嗎?」
「只要咱們對他們夠好,」陳平說著,大手一揮,十分豪邁,「他們就都是咱的娃娃!」
「噗!」
愁眉不展的我頓時忍俊不禁。
我指了指樓下七老八十、鶴發雞皮的老嫗,故意問道:「那這也是啊!」
陳平面不改色,「也是。」
我笑著推搡陳平一把,罵他:「你可真能占人便宜!」
陳平一把將我摟進懷里,咧著大嘴樂道:「那我們不納妃了好不好?」
我撇嘴,嘟囔著:「誰管你!」
說罷,我就拉著陳平去西街王老太的鋪子吃餛飩。
看著陳平熟練的給我擦凳、拿碗、遞勺。
我只覺得他衣袖上繡著的金線格外扎的眼生疼。
吃著吃著,驀地,我的淚就落了下來。
我低著頭,悶聲道:「陳平,你別對我這麼好了。」
「一直對我……」
「對我……」
我握著勺子的手一緊,哽咽不能語。
良久,我看著碗里的餛飩慢慢的變冷,面皮成了一坨。
才道:「一直對我這麼好,我會心軟的啊。」
「我可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呀!」
「你……」我的淚流的愈發兇猛,「你不許改變我!」
我越哭越難受,心中的情緒半分得不到舒緩。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明明我聽過更難聽的話,遭遇過更加摧骨噬心的對待。
每次,我都不為所動,奮力向前。
唯有這次,看著他們逼迫陳平。
我心里止不住的疼。
我想,多為陳平想一點。
但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