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陳平把弓握緊。
但讀書人到底是讀書人,腦子就是靈光。
相對于兵變時陳平傻不愣登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趙文翰就聰明多了。
他在二人合力兵變之際,便命親信趁著局勢混亂將吳王宮的錢庫兵庫洗劫一空并搶走所有船支。
如今,自知不敵的他更是連夜渡江南下。
趙文翰自封為趙王,派信使說與陳平劃江而治。
陳平雖坐擁軍隊,但累于錢糧不足,難以遠行。
加之吳國境內剛改朝換代,民心惶惶,急于歸攏。
此刻的陳平自是沒有閑心余力去追擊他。
更何況,南面皇室一直眈眈相向。
若貿然行進,只怕兩方都會成為皇室的囊中之物。
無奈,陳平只能接受了趙文翰的提議。
不同于歷代君王將都城定在中央,將外圍城鎮當做銅墻鐵壁,以此來拱衛王室。
陳平將都城定在了領地最外圍的安陽城。
面對眾人的勸阻,陳平言辭堅定:「我生而為民,從軍出征更是為了護民!豈能……」
「能……」
陳平尷尬的撓撓頭,顯然他是忘了昨夜謀士教給他的說辭。
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反正老子不會索在烏龜王八殼子里等著人來殺,要死,老子第一個死!」
一旁的周副將緊忙解釋:「將軍的意思是現下局勢混亂、民心不穩。若像從前那般采取懷柔政策,講幾句虛話,定是無法徹底安撫百姓。」
「唯有將自己置身于風險中,叫百姓看到新王的膽魄與決心,讓他們明白新王與從前的歷任君王都不同。他的眼里是有眾生的,才能穩定民心,后續也好開展民生民業。
」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陳平眸子一亮,自信的挺了挺背,「只要老子還有一口氣在,就會護你們周全!」
「好了!」
不待眾人進言,陳平拍案定下。
「就安陽了!誰再呱噪,罰去掃馬廄一個月!」
說著,他生怕有人頂糞而上,連忙又添了一句。
「每天不掃夠一百斤不許出來!」
17
對于定都安陽這件事,我是沒什麼話講的。
甚至,我樂得回去。
畢竟,天天在這吳王宮里坐著。聽那群世家夫人左一句夸贊,右一句恭維。彎彎繞繞了半天也不說到點子上,真真是要把我急死了。
因此,動身回安陽的那些時日里,我格外高興。
我在想,是先和紅硝手挽著手去百芳閣試新出的胭脂。
還是拉著陳平去西街王老太的攤子吃碗餛飩。
又或者,帶他去八籬溝的戲園子聽上它三天三夜的大戲。
總之,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誰叫我和他,還沒一起逛過安陽城呢!
光是想想,我就笑出了聲。
可我忘了。
我現在是王后了,我不能再肆意妄為。
我有我不得不承擔的責任、義務。
但我沒讀過書。
也不會管賬,更不知道如何打理王官內務。
大字不識幾個的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數著金子。
頭一次,我十分無助。
我跟陳平抱怨,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當王后。
陳平摟緊我,輕聲哄慰:「很簡單的。」
「你就把他們當成你那些金子,去珍愛、去保護。」
我質疑:「陳平你在說什麼屁話!我問的是怎麼當王后,你給在這扯東扯西的。真的是!耳朵不要割了去!」
陳平仍笑吟吟的,耐心道「我說的是真的,阿念,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
「歷朝歷代都不缺能力卓絕的管理者,百姓早已司空見慣。」
「他們要的,是用心對待他們的人。」
「只要肯用心,能力差一點又怎麼了。再說,不還有女官輔佐你嗎?」
我望著侃侃而談的陳平,眸子一轉。
「說!」我揪住他的耳朵,「這麼有水平的話誰教你的?!」
陳平老臉一紅,嘿嘿一笑,沖我豎起大拇指。
「還是阿念你目光如炬啊!」
「這周副將教的,不過我也是這個意思。」陳平心虛的撓撓頭,「就是說出來的話沒人家那麼好聽。」
說著,陳平眨巴著眼一臉討好的看著我,「阿念,我這也是想叫你開心嘛。」
我扭頭哼了一聲,眼角眉梢卻露了絲笑。
「算你還有點良心!」
「行吧。」我就手兒抓起藏在枕頭下的一塊金錁子,「不就是把他們當金子看嗎,這有什麼難的。」
「我試試,我試試……」
我盯著金子,努力把百姓帶入其中。
半晌,我后知后覺道:
「陳平,你確定他們不是來花我金子的嗎?!」
18
屋漏偏逢連夜雨。
新王已立,后宮卻如同虛設。
那些削尖了腦袋想要把女兒送進王宮的世家大臣便開始拿子嗣說事。
他們覺得,香火傳承,子嗣延綿這樣的大事任哪個男人都不會去拒絕。
何況,陳平是真的有王位甚至于是有皇位要去繼承的。
但我的身子早就壞了。
難以生養成了我的錯處。
也成了他們手中的把柄利器,更成了他們送女兒進宮的敲門磚、墊腳石。
這晚,濃稠黏膩的夜色似纏繞攀爬的藤蔓,逼退燭光,覆滿大殿
帷帳中,我伏在陳平的肩頭,低低喘息著。
「陳平。」
我咬了咬唇,眼睫垂下:「要不,你還是……還是聽他們的,再娶一個。
」
「他們說的對,你個做王上的,有家有業。沒有后嗣,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