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皇帝已經十多天不見丞相了。」
「當然聽說了,小皇帝生氣了,滿朝文武都聽姜懷瑾的,能不生氣嗎?」
「生氣有什麼用,現在誰不知道大夏朝要聽丞相的。」
「你說丞相是真的喜歡皇帝嗎?」
「呵,」搭話的面首冷笑一聲,「你喜歡長公主嗎?可不管喜不喜歡,她都是長公主,都是我們要侍奉的主人。」
……
后面的話我不想再聽了。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知道我不是什麼有能力的君主,更知道姜懷瑾當真是為這個國家殫精竭慮,沒有他,我不會平平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
可看到他獨攬大權我還是會生氣,會難過,會想到他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是皇帝,因為舅舅的囑托,他不愛我,只是在履行職責。
顧清玄呢?
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想繼續思索。
只是突然冒出個念頭,那就是我不想皇帝了。
本來我也不適合當皇帝。
我把我的想法跟妙妙說了,她嚇得花容失色:「阿姐可是當真?」
皇甫妙馬上鎮定之后握緊我的手:「阿姐若是真想走,恐怕現在就要動身。」
?
我幾乎是被皇甫妙推著行動起來的。
用得著這麼迅速嗎?
她把我塞上馬車:「阿姐,等我把這邊安頓好,我就去找你。」
我:「……」
馬車已經出了城門,我想說我剛才就是想矯情一下,咋就給我推出城外了呢?
不當皇帝我能干啥啊?
我啥也不會。
我掀開車簾:「我們要去哪?」
「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駕車的人是皇甫妙的一個面首,叫作裴鈺。
妙妙給我推上馬車的時候,把我的所有隨從都遣走了,如今這馬車上就剩下我和裴鈺。
我們越走越遠,直到我的腿打顫,心發慌:
「我要回去,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裴鈺聲音冷淡:「陛下,有些事不是那麼容易回頭的。」
我太明白我現在這樣的處境了,舅父逼迫父皇讓位給我的時候語氣也是這樣的涼薄。
我沖下馬車,在地上滾得天昏地暗,掉落山坡。
12(姜懷瑾)
不過一個時辰,姜懷瑾就發現小皇帝不見了。
姜懷瑾直接沖到寢殿:「你還有心思睡覺,趕緊給我滾出來!」
眼見顧清玄還在被窩里睡得一臉懵,姜懷瑾就更生氣了。
姜懷瑾是個孤兒,受到了攝政王的資助才得以長大,科考。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一條路。
一條離小皇帝越來越近的路。
小皇帝還是公主時,他便是她的先生。
他見過她在案桌前昏昏欲睡,因不肯念書在墊子上撒潑打滾,還有因為給她抓了一只漂亮的蝴蝶而眉眼彎彎……
她是他最糟糕的學生,卻也占據了他全部生命。
姜懷瑾覺得自己一直會以領路人的身份待在小皇帝身邊,完成攝政王的所有遺愿,也完成自己的所有抱負。
姜懷瑾更覺得自己會順理成章地成為小皇帝的皇夫。
可是啊,他的小皇帝不愿意。
不愿意接納他這樣刻板,嚴肅的夫子。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時,姜懷瑾只覺得好笑,怎麼可能?他的小皇帝怎麼可能不愿意接納他?他可是陪了小皇帝整整一路的人。
他的小皇帝怎麼能不要他?!
可是他的小皇帝就是不要他。
再次確定的時候,姜懷瑾的指甲不知不覺地就嵌進了肉里。
他絞盡腦汁,想盡法子,竟然是想要小皇帝多喜歡他一些。
生平最厭棄的淫詩艷詞都成了他勾引小皇帝的手段,明明小皇帝也是受用的,到了最后,小皇帝還是不愿意給他那個位子。
姜懷瑾只覺得被一種空前的落寞席卷到全身無力。
他明明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最后卻只能任由著顧清玄偷偷進宮和小皇帝廝混。
那一晚,他站在院里,望著皇宮的方向站了整整一晚。
長相思,摧心肝!
暗探來報的時候,他感覺沒碎的另一半心肝也要碎了。
當初起事之時皇甫妙還是個孩子,又是個女孩兒,攝政王一時心慈釀成今日大禍。
皇甫妙被制住的時候依舊大言不慚:
「都是公主,憑什麼她做得皇帝,我做不得?
「皇甫安十歲的時候你就跟在她身邊盡心盡力,到頭來她連皇夫的位子都不肯給你,你不寒心嗎?
「只要你扶我上位,我就讓你當我的皇夫!」
小皇帝失蹤的消息早就被皇甫妙的幾個面首散布出去,宗室蠢蠢欲動,如果可以,他現在真的很想沿著馬車的轍痕飛奔到小皇帝身邊。
可是他要留在這里。
留在這里等她回來。
眼見著顧清玄把滿身是傷、支離破碎的她帶回來。
指甲再一次嵌進了肉里,可是他還是依舊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太醫院的醫師們來來回回地奔波。
隨著來回的還有他一顆平日里波瀾不驚的心。
13
我醒來的時候,渾身都疼,一睜眼就看見顧清玄一個武將眼淚汪汪地趴在我床邊。
「丞相呢?」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姜懷瑾就那樣不遠不近地看著我。
見我睜大了眼睛看他,姜懷瑾提著的一口氣似乎也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