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萬萬沒想到,你埋了尸之后沒走,反而來到了南邊,還遇上了我。」
她抬起手上猙獰的疤痕,冷笑:
「若不是為了給你出頭,我如何能知道他的真面目!
「怎麼樣?感動吧?你的少爺就在前面呢,走進去,走進去你們這對苦鴛鴦就能在一起了。」
幻術加重,就連前方危險重重的風沙之地在我眼中也變成了一片鳥語花香。
一個人影出現在花樹之下,一襲白衣,腰掛長劍,對我笑著喚:
「小玲瓏,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到少爺這兒來,走了!」
去哪兒?
似乎并不重要。
這百年里山川河流,四海八荒,每一處我們都去過。
他假死了,反而是我有些犯難。
我以為這也是我喜歡夜琛的表現。
可被他假扮的顧舟聽見,只是沒好氣:
「拉倒吧,你就是少個人給你安排妥當,嫌麻煩罷了。」
由此可見,我真的討厭麻煩,是以他喚我一起走,我頗為心動。
忍不住抬起腳。
沒發現身后宋妙妙得逞的笑。
自然也沒看見,前方根本沒有夜琛,更沒有花樹,只有修士大戰卷起的獵獵狂風,外人一旦進去,頃刻即可被撕碎。
「去吧去吧,爹和魔君都在,我便不信他還不死。」
宋妙妙得意轉身,欲打坐養傷。
估計她也沒想到,夜琛那些紈绔舉動都是裝的,人后勤學苦練,修為遠比其他人想象中的還要高不少。
這使得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夜琛都沒留下活口。
就是她,也是因為有宋培給的保命符紙。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夜琛會死,那個賤婢也會死。
而她宋家,殺了這麼多人,找了這麼多年,終究會得償所愿。
奈何現實與想象總是背離。
只見她額間突然青筋暴起,猛地吐了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看向貫穿自己心口的長劍。
劍的另外一頭,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怎麼可能?!」
我只是道:「我數完了。」
數完了什麼?
她沒能問出口就身死道消。
我順勢收劍。
自言自語:
「一千遍,顧舟。」
夜琛說,我這般生性淡薄之人,做什麼都會一心一意。
從來不會被他人干擾。
我都答應他會念一千遍了。
自然會說到做到。
這種時候,幻術對我沒用。
夜琛對我也沒用。
15
宋妙妙倒在地上,徹底氣絕。
狂風一陣一陣地席卷,誰也聽不到內部的情況,更不知戰況如何。
甚至因為波動較大,外人也不得不回避。
我抓起那罐假的骨灰,回頭看了一眼。
朝著密林而去。
突然,一道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什麼東西砸了下來。
硝煙之中,有一個身影緩緩朝我走來。
渾身衣裳破破爛爛,一道傷口從左胸口斜斜到右腰處,好不猙獰。
連帶著人也走得格外艱難,不小心就跌坐在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背靠一堆亂石,與我相望。
我抱著骨灰罐走到他面前,低頭無聲地看著他。
該是很疼的。
偏偏他還能笑得欠揍地喚我:
「哭喪著臉干什麼小玲瓏?莫不是害怕少爺我死在里面,嚇到了?」
我實話實說:
「我數了一千遍,你沒來,騙我。」
他還帶著血的手拉著我蹲下,順帶捏了捏我的臉,讓我的臉也跟著臟了:
「生氣了,所以要走?」
我抬眸,困惑:「可以嗎?」
畢竟我只是想換個地方等。
他毫不猶豫:「不可以。
」
并指責我:「你這是不守信用,是不對的,可傷少爺我的心了。」
我困惑越重,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卻在就要想出些苗頭時被他夸張的痛呼打斷:
「手疼手疼,小玲瓏, 快給少爺看看, 手快斷了沒?」
我就這麼找到事干,將那些想法撇在腦后。
16
江湖秘聞。
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宋家不知為何一夜之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更不知人去了何處。
與此同時,魔族魔君也沒了消息。
魔族對外只言魔君正處于閉關之中。
可在那之后, 誰也沒見過魔君一面。
也是百年之后, 有人才反應過來。
或許, 魔君早就死了呢?
誰殺的?什麼時候的事?
眾說紛紜。
但誰也不會猜到一個早就死了的夜琛頭上。
17
那天,艷陽高照。
我被夜琛拉到繡娘堆里比畫。
我:「這是要干什麼?」
繡娘嬌笑:「娘子,這是在量身做嫁衣呢。」
我:「為何要做嫁衣?」
「自然是要成親。」
我皺眉:「為何要成親?」
夜琛炸了:
「百年了,我們一道走遍了天涯海角,玩了個暢快, 你可說了喜歡我的。小玲瓏, 莫非見我兩百歲了年老色衰,始亂終棄,連一個名分都不給我了?!」
我不明所以,夜琛說他喜歡我,我亦喜歡他,所以我們就這麼又游蕩了百年。
這百年我過得很舒坦, 全然忘了成親這一道程序。
當然,是選擇性忘記。
因為我無意瞥了一眼流程,只有兩個字——麻煩。
可夜琛念念不忘。
委屈指責:「我都跟了你百年了, 你這麼不給我名分,誰家男子像我這般,這要是你膩了不要少爺我了, 我可怎麼活啊?」
這話說的, 好像哪兒不對勁。
可夜琛目光殷切。
我頓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好吧。」
18
其實婚禮并非我想的那般麻煩。
抑或說,夜琛將麻煩的流程都砍了。
拜完天地之后,他朝著靈位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爹娘,兒子兩百年, 終于報仇雪恨把媳婦騙……啊不, 娶回來了,您二老在天之靈,一定保佑我倆長長久久,生生世世都不分開。
「最好一起飛升什麼的,反正二老在天上看著隨便賞點什麼,就算是給兒子和媳婦的新婚賀禮了。」
靈位:「……」
一顆供果從碟中滾落,準確無誤地砸在他的頭頂。
連帶著他腰間掛著的玉佩也晃了晃, 隨后碎裂開來。
地上赫然多出一本書。
「這是何物?」
我側頭。
他撿起時明白了什麼:「此物, 便是我夜家的天級功法。」
當初他殺了宋培和魔君, 在記憶中找到了東西的所在之地,拿到的卻是一塊玉佩。
但橫豎破不來, 就是用盡力氣也砸不碎。
便也就時刻帶在身上。
此時玉碎, 東西自然也就出來了。
他翻了一頁,我隱約瞧見「雙修」二字,但卻更在意滾下的貢果能不能吃。
無意識地問:「那接下來該做甚?」
便被人抱起,親了一口氣。
「娘子,又犯傻了。」
修士意氣風發, 神采飛揚:
「新婚之夜,自然是入洞房!」
紅綢落下,月隱西沉。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