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寂靜。
我直直墜入江水之中,濺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徹底消失在水面上。
「老大……她……她跳下去了……」
久久,為首的水匪爆了一句臟話:「還愣著干什麼?去撈人啊!還想等著尸體自己漂上來啊!」
3
我潛入水中,如魚入海。
發間的珠釵鋒利,我用它割斷了手上的繩子。
這是沈宴安從李言卿鬢間取下,為我戴上的。
他的手指穿過我的發絲,溫柔的觸感依稀殘留。
「這珠釵襯你,等回到上京,我會送你世間最漂亮的珠釵。」
那日,我滿心雀躍,幻想著和他在上京的生活,期待著他送我的珠釵。
如今,我再也不會期待去往那繁華之地。
我緊緊握著手上珠釵,不知疲憊地往前游。
是我,看不懂真心,也看不穿他眼底的欺騙。
江風凜冽,一艘船艦出現在我眼前。
「抓住她!她在那里!」
身后水匪的暴怒聲,穿透凜冽的江風,傳入耳中。
一只大手按住我的肩膀。
水匪興奮道:「我抓到了!」
下一秒,江面上散開一大攤鮮紅的血色。
鋒利的珠釵深深插入他的脖子。
他死死捂住脖子,睜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在水面撲通掙扎幾瞬,徹底失去生機,倒入水中。
江水將我手上的鮮血沖散。
我涼涼地笑著。
這珠釵,果然襯我。
李言卿戴著它,可以裝點美貌。
我不如她漂亮,卻是會用它來殺人。
我游到船艦邊緣,望見一條長長的漁線垂落于水中。
把心一橫,扯住漁線。
還未曾出聲呼救。
一張巨網從天而降,將我網住。
我渾身濕漉漉地被撈上了船。
江風吹得我渾身發抖,饑餓感灼燒肺腑。
極驚極喜之下,我還未看清楚救我之人,只是抓住一片衣角,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我這是撈起了一只水妖嗎?
「喂喂,松松手。」
那人自言自語:「好生霸道的姑娘,哪有抱住人就不放手的?
「她肯定是看上我了,所以舍不得松手。
「可我又沒有看上她。」
有人冷聲道:「那屬下把她丟下去。」
身體一輕,被人輕巧抱起。
青年抱怨,聲音如泉水淙淙:「你真是個榆木腦袋,我又沒說不救。
「這姑娘好生有趣,你瞧瞧,她一根珠釵便敢殺人,這性子當真是妙不可言。」
他頓了頓,黑得生寒的眼睛掃過那些水匪,沒有絲毫溫度。
「這些水匪,一個不留。」
4
醒來時,我置身于一間奢侈華麗的廂房。
案幾上擺放的鎏金浮雕香爐升起裊裊香煙,錦繡精致的廂房里檀木香浮動。
我暈沉沉地坐起,側目一看。
近乎連滾帶爬地縮到床邊。
「你,你是誰?為,為什麼睡在這里?」
青年坐起,支起一條腿,手撐在膝蓋上。
坐姿散漫,雪白的中衣大大咧咧地敞開,露出一片精壯白皙的胸膛,上面似乎布滿刀傷。
「真是冤死我了,分明是姑娘抓著我的袖子死活不放,本公子的清白啊。」他長嘆一聲。
我低頭,發現自己手中還真抓著一件紅色外袍。
登時心虛極了,想丟開。
可在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愣是不敢動。
只好囁喏道:「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擺了擺手,湊近了些。
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探過來,挑起我腕間的紅繩。
肌膚相觸,腕間的一小塊皮膚泛起癢意,我躲了躲。
青年眼角眉梢皆是風流笑意,眼睛瑩潤似乎盛著一捧春水,有股欲說還休的味道。
「謝字就免了,這顆黑珍珠色澤瑩潤,我瞧著心生歡喜,姑娘送我可好?」
我有兩顆黑珍珠,是阿娘留下的。
一顆送給了沈宴安,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嫌棄地丟到了河里。
他說:「我不喜歡俗物。」
那時,我沒聽懂,不知道他口中的俗物指的是我。
只是覺得,送給沈宴安的東西不夠好,配不上他。
如今,我只剩下一顆黑珍珠了。
「送不送?」
青年又湊近了些,白皙的指尖撥弄著那根紅繩。
冷清的梅花香撲鼻而來,躍動的燭火晃得我心慌。
對視的一刻,我急急挪開眼,解開腕間紅繩,將黑珍珠放到他手心。
想了想,又問:「你能不能不要丟掉它?我只有這一顆了。」
他的調子拉得長長,散漫的語氣卻讓人無比安心。
「放心,不會丟掉的。
「到手了,就是我的了。」
陸臨淵笑得恣意,他覺得自己總算是把這顆小珍珠叼回窩里了。
5
救下我的人,是奉命剿匪的燕國公。
名喚陸臨淵,是打邊疆回來的小將軍,戰功赫赫,年紀輕輕便受封燕國公。
我休養好后,原是打算向他辭行的。
奈何身無分文,囊中羞澀。
恰巧陸臨淵府中缺了位賬房先生。
我大著膽子向他討了個機會。
陸臨淵驚訝地問:「你會管賬?」
他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一個小漁村里的采珠女會管賬,是稀罕事一樁。
我的本領都是阿娘教的。
聽村子里的老人說,阿娘原先是城里的富家小姐,學得一手好算術,亦擅經商。
只是后來家中落敗,嫁與阿爹這個靠打魚為生的窮漁夫。
她曾夸我機敏聰慧。
「我家阿音,說話慢些也無妨,勝在是個鐘靈毓秀的好孩子。
」
我一直為自己的聰慧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