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太妃管教嚴厲,素來喜歡用戒尺責罰。
她安慰似的看了我一眼,而后跪在我身邊:
「邢小姐也是救我心切,沒有別的想法。」
戚則燁冷笑,眉目沉沉:
「那這數天我去看你,你的所作所為,也僅僅是想利用我出去嗎?
「你對寡人,可有真心?」
啊?
就這麼水靈靈地說出來了?
我看了看他倆,覺得我不應該在車里,應該在車底。
「那和親……」
我試探著插了句嘴。
沒想到戚則燁更生氣了,他的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太妃不過是放出了這個消息,寡人的好妹妹便來找我賜婚!
「還找那個清心寡欲的沈逸之,寡人哪里不如他?
「竟連你的權宜之計都輪不上?」
這下誤會大了。
我灰溜溜地出去了,他倆也沒注意我。
28
涼國氣焰囂張,策劃了綁架,妄想用我來威脅大雍。
他們只知道我是宰相之女,夫君是首輔,文官而已,會出來談點漂亮的條件。
但沒想到和我一起被綁的,是郡主戚如言。
你說你惹皇帝最愛的妹妹干嘛?
戚則燁的禁衛軍連夜出擊,把他們一個山門都端了。
得知消息的我,飯都不香了。
「細節就不必說了。」
我扒拉了一口燜飯。
「那和親咋辦?涼國不是還在跳腳嗎?」
沈逸之眉眼彎彎,將自己碗里的肉夾到我碗里:
「逸景說,三年前他挾圣上的幼弟為質,寄人籬下,此恨綿綿無絕期。」
「那就,正好找個機會發兵報仇?」
我愣了。
沈逸景竟去領兵打仗了。
那我的攻略任務怎麼辦?
「他說,我們大雍雖崇文,但并不代表文縐縐不堪一擊,依然有能定一方的將軍。
沈逸之沉聲道,放下了筷子:
「還有戚如言,她說在做貴妃之前,她也想痛痛快快地打場勝仗。」
我點了點頭,而后低頭默默地扒著飯。
我感覺沈逸之在試探我要不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但他私心是想讓我留下的。
他想看我怎麼選。
系統的聲線也是淡淡的:
【宿主,沒有人在強求你,但是戰爭畢竟是攻略世界里的不穩定因素,如若攻略對象死亡,也會判定任務失敗的。
【沒有建議你留下來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29
夜涼如水。
我靜坐誦經之時,有人捂住了我的雙眼。
此人手心有一層薄繭,貪戀似的用掌心描摹著我的眉眼。
是沈逸景。
他的聲線一如既往,尾音上翹,好似永遠有著興致:
「長樂,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我想要回頭時,他似乎半跪了下來。
他身披著盔甲,跪下時金屬和衣料的摩擦聲,在空曠靜謐的佛堂里,清晰無比:
「你會等我回來嗎?」
我捻著佛珠的手停下了,才要開口,他就伸出手指,虛虛按住了我的雙唇:
「噓……
「不必回答,讓我再看你一眼。」
……
盔甲肯定又沉又冷,他卸下了一半的甲胄,露出柔軟的里衣,靜靜靠在我的肩頭:
「長樂,愿你福壽綿長,平安喜樂。」
30
和涼國的戰役打了兩年。
其間我收到過戚如言的家書:
【展信佳。有字數限制,長話短說。鄔頁可汗叫陣時,我策馬站在最前面!他們沒想到吧,他們以為可以當作籌碼的女子,也能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落花流水!】
【展信佳。有塞外的女子請求給將士們跳舞,以換取銀錢。
她們當中有拖家帶口的,也有孤苦無依的,只想憑本事掙口飯吃,沈將軍沒有拒絕,但只是給錢了,以待會兒要行軍為由,沒讓跳。】
【展信佳。塞外的貿易漸漸恢復了,涼國的大娘手藝特別好,待人也熱情。繡花的女子,開鋪子的女子,跑商的女子,策馬的女子,女子可為萬種模樣,不拘泥于方寸之間!】
……
而沈逸景的家書,都是密令級別的,只能拜托戚如言給我傳些字句。
起初他只是附詩幾首,后來也是話多了。
只是先前都會問我安好,后來是忙忘了?
31
打了勝仗,沈逸景帶的軍隊被全京城百姓迎接。
系統平常愛陪我說說話,此刻倒是沉默了。
我隨府中轎輦趕去時,卻并沒有見到沈逸景。
沈逸之站在我旁邊,只是默默給我披上斗篷:
「秋冬之際,小心著涼。」
秋風卷地,池里的錦鯉好久沒熟人喂,已經不會迎著人游過來了。
而怎麼也找不到的沈逸景,在陣亡將士名單里。
32
休養的傷員,有一部分被沈府收留,接受治療。
一個獨眼的老叟,睜著昏黃的一只眼睛:
「我們被圍困在孤城,沈將軍固住了精銳,只挑了體己,將我們老弱殘軍,都保了下來……」
脖頸上有駭人傷疤的小兵士,邊咬著牙拆著繃帶,邊含著眼淚,擠出一個笑容:
「那樣帶倒刺的箭鏃,沈將軍硬是扛下了十六支。」
「您看我的胳膊。」
一旁憨厚的副將,臉上還帶著凍傷的紅。
「只是被毒箭射了一下,近乎是爛了,要將爛肉生剜了,再用繃帶纏補……」
……
原來苦戰兩年,沈逸景只扛下了一年半。
后面半年,戚如言都在模仿他的言語寫信,卻不知他會在每張內頁的一角,留一句「長樂安好」。
我只當是他情勢變好,敘事活潑了些, 沒有問安, 可能是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