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聲音很小,程溫霆蹲在了她面前。
喜兒一口血唾沫,吐在了他的臉上——
「呸!你敢拽我家小姐的頭發!沒人能這樣對她!你去死吧!」
瘋了。
喜兒終于也瘋了。
今晚這院里,沒有一個正常人。
我知道,她從小到大,挨的打太多了,早已經天不怕地不怕。
可我怕啊。
程溫霆是個多麼涼薄和記仇的人,我很清楚。
喜兒敢吐在他臉上,他會真的要她的性命。
我不再計較被程溫霆拖拽著的頭發了,我一把抱住他的腿,連連搖頭:「程溫霆,你冷靜,喜兒不是故意的!你別動她,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晚了。
程溫霆面無表情的臉,冰冷的眼神,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
他用拇指拭了下臉上的唾沫,只對正在打人的家仆說了句:「打死她。」
他的聲音好冷,讓我冰寒刺骨。
我全身都在抖,抱著他的腿號啕大哭:「不要!不要!大人,我求求你,饒了喜兒吧。」
失控的場景,已經由不得任何人掌控。
程溫霆彎下身子,不顧我的掙扎,一把將我抱起,挾回了屋子。
短短的幾步路而已,仿佛已經照見了我和喜兒的結局。
我拼命地朝她伸出手,哭喊著:「喜兒!喜兒!」
喜兒已經被打得渾身是血了,她竟還有力氣抬頭,聲嘶力竭地喊:「放開她!放開她!不要動我小姐!」
屋內,程溫霆將我摔在了床上。
他一邊抬手解開自己衣領上的盤扣,一邊勾起嘴角,饒有興致地盯著我:「鳶娘,你說得對,我有本事應該自己把人找出來,現在我先來確認一下,除了我,你到底有沒有別的男人。
」
「程溫霆,我錯了,我求求你,你放過喜兒吧,今后我什麼都聽你的,再也不敢了。」
我哭泣的臉龐,顫抖的聲音,并未激起他的任何同情。
他將我壓在身下的時候,我早已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可我依舊在求他:「求,求你,別打了……」
「你乖一點,興許我待會心軟,會愿意放過她。」
48
我與程溫霆成婚已有九載,怕是從未有過如此和諧之時。
我主動親吻他,流著淚,顫抖著取悅他。
我從未經歷過如此漫長的時間。
漫長得令我感到絕望。
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程溫霆滿意了,離開了。
可我知道,遲了。
屋外下起了雨。
喜兒只剩下了一口氣。
我披散著頭發,赤著腳,衣衫不整地跑到院子里。
雨水淅淅瀝瀝,澆在了我和喜兒身上。
我捧著她的臉,一聲聲地喚:「喜兒?陳喜兒?」
喜兒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我,笑了。
「小姐,你瞧,這一次,我依舊沒招……」
大口的鮮血,從她嘴里源源不斷地流出。
我慌亂地搖頭:「喜兒,你別說話了,乳娘去找了李十殷,她一會兒就能將人帶來。」
「小姐,罷了。」
「什麼?什麼罷了,你別說話。」
「小姐,你別哭,我好心疼。」
「你要是疼我,就撐住了,千萬不要死。」
淚如雨下的我,和奄奄一息的喜兒,相擁在院中。
我真的好希望,此刻有菩薩顯靈。
我愿意折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只換她多活幾天。
我和她自幼一起長大,相守了二十多年。
陳喜兒被謝家買來的時候,還是個瘦猴一樣的小小姑娘呢。
當時她和幾個小女孩站了一排,母親說讓我挑一個出來。
我選了她,因為她是其中最瘦最矮的那個。
我給了她一塊綠豆糕。
小姑娘看著手心里的綠豆糕,眼里閃現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她咧著嘴巴,沖我傻傻地笑,圓圓眼睛像個土撥鼠——
「真,真的給我嗎?」
嗐,一塊綠豆糕而已。
唉,小小姑娘說她從未吃過。
后來我不僅給了她綠豆糕、桂花糕、芙蓉糕,還教她認字和畫畫。
喜兒說:「小姐,畫紙比我的命都貴,還是別糟蹋了。」
喜兒說:「小姐,你不是想踢毽子嗎,我把后院那只公雞的毛全拔了,可漂亮了!」
喜兒說:「小姐,下雪了,你可千萬別跑出去,因為你太白了,掉雪里我找不到。」
喜兒說:「小姐,人生病了得喝藥,這藥真的不苦,這樣吧,我替你喝掉。」
如今,我要失去我的喜兒、那個小小姑娘了。
她真的要死了。
她笑著對我道:「小姐知道,當年沒被你選中的那幾個小孩,是什麼下場嗎?
「她們被賣到了妓院,沒我命好,我遇到了小姐。
「小姐,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初梁執來院里給你送荷花的時候,我其實,偷偷向他要了一枝,那荷花,真好看啊。」
49
八月,又至盛夏。
我自前日起,便開始嘔吐不止。
程溫霆請來的郎中,道我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這可真是把他氣瘋了。
他紅著眼睛,掐住我脖子的手止不住顫抖:「誰的?」
我嘴角噙笑,一臉溫柔:「大人,當然是你的。」
程溫霆冷笑:「我上一次碰你,不過是上個月的事。」
「大人,那我不知,興許是您記錯了,您是我夫君,我只有您一個男人。」
一個賢良的婦人,是做不出偷人這種事的,我表現得很惶恐:「您不要冤枉了妾身。
」
我柔弱,溫順,被扣上這樣的帽子,是會死的。
所以我不認,打死也不會認。
就像那晚我被他壓在身下,他以為能通過這種方式,判斷我除他之外,還有沒有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