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在靜水園,我父親下令抓走江行野,足足打了他五十鞭。我知道你記恨著這件事情,他是我父親,我只能替他受過。
「姜蟬衣,在江南時,我失蹤那兩個月,并不是在跟馮雁歸訂婚,而是想退婚。這件事情惹得我父親大怒,他抓了江行野做誘餌,派七叔帶人圍殺你。
「我當時勢孤力薄,被他囚禁,無法幫你。后來你棄我而去,我十分悔恨。不過還好,這兩年我在崔家說一不二,無人再敢傷你。」
他言辭懇切,態度鄭重,聽得我內心震動。
「你也不必做到這個份上。」我開解他,「你這人,有事兒總是憋在心里,傷身又傷神。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怨你了。」
恨來怨去的,是很累的事情。
談情說愛,你情我愿。
聚散離合,緣盡緣散。
我跟崔召,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有些誤會,說開就是了。
想得開,才能活得久。
崔召的神情有一點的破碎,他問我:「你不怨我,那你可還愛我?」
我低頭揪著包袱上的穗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我悶悶地說:「你父親好不講理,他不愿意你跟我相好,給我點銀子打發了我就是,我又不會糾纏不休,何必喊打喊殺的。還有啊,新婚夜,我來偷藥。你口口聲聲說,等馮小姐回來,你就殺了我,還說我一介女賊,無足輕重。」
好吧,還是有些怨氣的。
「我父親是不講理,傲慢又古板,你往后不必同他來往。」崔召語氣特別柔和,「那天,我知道你是裝睡,我心里對你有氣,故意說出那些話嚇唬你的。總之,我這個人心里別扭,嘴上傷人,總是做一些讓自己懊悔的事情。
若是日后,我再犯錯,你只管懲罰我,好不好?」
我避開了他的眼神,沒有說話。
七叔敲門進來,他端著藥:「公子,該用藥了。」
他放下就走了。
崔召跟我說了這麼久的話,越發虛弱了。
我見他手上沒有什麼力氣,端起藥喂他。
崔召喝了藥睡著了。
我出了門,江行野竟然等在門外。
我仔細一看他的雙眼,驚喜地說道:「你的毒解了!」
江行野笑道:「嗯,崔三公子把那味靈藥給了鬼醫,我的毒徹底解了。」
「太好了。」我欣喜地說道,「崔召給了我很多錢,咱們以后在外面,可以過得好一些了。」
江行野卻說:「蟬衣,崔三公子把藥給了咱們,也算是一份恩情。人人都知道三公子新婚剛剛一年,你就這麼一走了之,別人問起,他怎麼交代呢?」
「你說得也是。」我挽住江行野的胳膊,認真地說道,「那咱們就先在京城住下,我時不時地在外面露個面,再過兩年,讓崔召對外說他夫人病逝了就是。」
江行野看著我,笑了笑:「你住下就好,我得走了。鬼醫收了雁歸做弟子,要帶她四處游歷。雁歸膽子有些小,我得趕去保護她。」
我聽到他一口一個雁歸,心里怪怪的。
當初馮小姐說想四處走走,我便把她托付給了江行野。
如今,馮小姐被鬼醫收徒,我自然是替她高興的。
可……
我試探性地問道:「你跟馮小姐?」
江行野點了點頭,坦然道:「蟬衣,我這般年紀,也該成家立業了。」
「我又不會拖累你們。」我心里不安地說道,「況且,我比你武功高啊。」
江行野往后退了一步,靜靜地看著我說:「蟬衣,咱們都長大了,該各過各的日子了。
你我沒有血緣,總是在一起,雁歸會介意的。」
他這樣講,我再無話可說,我不想讓他為難。
江行野陪我過完生辰,便離開了。
他答應我,每個月都會寫信給我,每年都會回京城給我過生辰。
我站在京郊的折柳亭,看著他騎著馬,不斷地遠去。
煙塵落下,再無他的身影。
黃昏日落,我等了又等,江行野沒有回來接我。
「夫人,回家吧。」崔召來找我。
我扭頭看他。
崔召穿著青色的衣袍,上面繡著極為精細的翠竹,看起來很高雅出塵。
日光昏沉,崔召卻是亮亮的。
我答了一聲:「好。」
番外:崔召視角
姜蟬衣一直以為,我跟她是在江南初見。
其實并不是。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崔家老宅。
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她潛入崔家去殺我一個堂弟。
她易了容,手里執著一把平平無奇的劍。
七叔站在我身邊,問我:「三公子有何吩咐?」
「若是她能闖進三院,就讓她殺了崔十五。」我站在二樓,冷眼看著姜蟬衣搏殺。
崔十五該死,他在外做官,貪污賑災銀,草菅人命。
父親卻派人保了他一命。
父親頑固不化,總是想著崔家上下,同氣連枝。
現在有人為了那些枉死的百姓,上門索命,我樂見其成。
七叔看了一會兒姜蟬衣的功夫,喟嘆道:「難怪小小年紀,就武功奇高,竟然是練了魔功。」
好巧不巧,姜蟬衣的師父,竟然是七叔那個被逐出師門的師弟。
他師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卻也是個機智的天才。
七叔的師弟自己寫了一門功法,到處找人試煉。
「這門魔功說起來十分殘忍,練到最后可能會失去心智。
」七叔語氣不忍地說道,「將上千人關在一起,如同練蠱似的,讓他們互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