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燒院固然能得一時痛快,但激怒了雷相,怎麼收尾會很麻煩。
雷狩雪確實不想殺我,可雷相就不同了。
畢竟現在人在雷府的屋檐下,該低頭還是要低頭,該折腰還是要折腰。
我挫敗地翻著膝蓋上的書頁,心思卻如窗外的飄雪般不定。
「小春是覺得冬日無聊了嗎?」
雷狩雪不請自來,笑吟吟地看著我:
「若是覺得悶,我下帖子叫些官家小姐一起打邊爐,也好熱鬧熱鬧?」
我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不想見,聊不來。」
我在玉京樓多年,和官家小姐基本上屬于兩個物種了。
和聊不來的人坐著交際,和逼迫自己吃名貴卻又不順口的食物一樣。
皆是讓人心情郁郁的事情。
「那去郊外的莊子上冬獵?」雷狩雪繼續問。
冬獵是不是就是有機會接觸到外界了?
我抓著書的右手下意識地緊了下,旋即又很快松了開來。
還是雷狩雪早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想要趁此機會,把所有想要接觸到我的人都一網打盡?
我把自己試探的神色藏得很好,懶洋洋地換了個看書姿勢。
「冬獵好玩嗎?」
我這十天在雷府里待得整個人懨懨的,難得對一件事情感興趣。
雷狩雪便真的令人著手準備冬獵事宜。
又過了兩天,雷狩雪準備好了。
她挑了個晴天下午,帶著我和一隊侍衛,預備出發去京畿莊子上。
因著我不會騎馬,她便明目張膽地和我同乘一騎。
她手持韁繩剛要打馬出發,迎面就駛來了接雷相下朝的馬車。
雷相撩開轎簾,正撞見我被雷狩雪圈在懷里的樣子。
以雷相的城府,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目光微動,面露訝然:
「最近你似乎很是開心。」
雷狩雪左手攬著我的腰,把我整個人按在她懷里,右手緊握韁繩。
面對雷相的疑問,她臉上難得地迸發出飛揚的神采:
「父親,女兒多年愿景,終究得償,當然高興。」
我聞言,臉上的神情登時比起屋檐上未化的雪還要冷上三分。
虧我還以為雷狩雪僅僅是因著出身帶來了些不通人情的偽善。
現在看看,我這個便宜姐姐,就是個帶著執念的瘋子。
「早去早回,」雷相揮揮手,示意雷狩雪別帶著那麼多人堵在雷府大門口,「別誤了正事。」
烈烈寒風起,慘慘飛云浮。
帝都連著兩場雪,街面上頗為蕭索,百姓們幾乎都貓在屋子里躲避寒風。
雷狩雪得了我,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將馬縱得極快,不一會兒便出了帝都。
霜濃凝廣隰,冰厚結清流。
天氣過分寒冷,京畿處的小溪流已然是完全凍住。
雷狩雪在溪流前勒了馬,親手扶著我下來,身后的侍衛忙開始在上游鑿冰,預備捕魚做飯。
她垂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中滿是繾綣:
「方才姐姐開心,所以騎馬快了些,小春可凍著了?」
「并未。」我搖了搖頭。
這倒是實話。
怕出行時太冷凍著我,雷狩雪將陛下御賜的紫貂皮都給我做成了風帽。
一路行來,外界寒風雖冷,卻并未侵襲我半分。
甚至雷狩雪的懷抱太暖和,暖和到我鼻尖都沁出了些汗跡。
「這條溪水是專門供給雷家洗衣所用,尋常人靠近不得,算是干凈。
」
雷狩雪對我的順從很是滿意,主動為我介紹:
「里面的魚不算肥碩,但肉質嫩而緊實,做成魚湯再好不過,小春可以嘗嘗。」
縱使見識到了雷府的豪奢,我也不由得咋舌:
「那麼好的一條溪水,僅僅用作洗衣?」
「是,」雷狩雪淺笑,「府上的飲用,另有兩處山泉泉眼,有機會帶你去看。」
「你那麼信佛,就該信佛家說的眾生平等。」
我皺眉,望向雷狩雪:
「眾生平等,但雷家凌駕于眾生之上。」
雷狩雪對著我笑,笑容溫和而婉約,像是三月風里新綻的迎春花:
「至于我禮佛的原因,一來是帝都的小姐公子們崇佛,我需要代表雷家融入他們當中去。」
「二來嘛……」
「自然是想求一求神佛,保佑妹妹你,早日回到我身邊。」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有病。」
病得還不輕。
「小春給我治嗎?」雷狩雪眨了眨眼,語調俏皮。
我重重地翻了個白眼:「我管你去死。」
雷狩雪看著逃到侍衛身邊盯著他們抓魚的我,笑得愈發大聲。
有手腳麻利的婢女在溪邊架起了火堆。
我懶得搭理雷狩雪,新奇地看了會兒鑿冰,覺得有些冷意泛上來,又躥到了火堆旁取暖。
雷狩雪卻不肯放過我:
「小春,你恨姐姐嗎?」
我別過頭去,不想搭理這人。
乍看高門貴女,風姿嫻雅,實則沒臉沒皮,討厭得很。
「恨我,恨雷家的人太多了。」
「雷家辜負你良多,你不喜父親厭惡母親,全然是人之常情。」
「但你得對姐姐好一些,再好一些。」
雷狩雪見我不答話,嗓音輕飄飄地落在了我耳側。
干柴燃得噼里啪啦,我的心尖似乎也被火苗舔舐了一下。
有些麻癢,也有些疼。
21
冬獵大致還是很有趣的。
挖陷阱抓野兔和狍子,鑿開凍住的溪面撈魚,帶著婢女們組隊打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