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有所不知,我與卿卿相交兩載,時長彼此照顧。去年我生病,卿卿衣不解帶地看護了我三天兩夜。冬天屋中漏雨,我也曾和卿卿共處一室而眠。」
楚江顏聞言握緊了拳頭,青筋根根暴起。
季悠然又擺手道:「當然,我們并無越矩之事。我與卿卿雖睡在一屋,卻是床榻兩邊。若非楚兄是個外人,可隨時進屋查看。」
我見他雖笑著說話,語氣卻有些不佳,立刻上前拉拉他的袖子。
「忙了一天,我又困又累,別在這說話了,早些休息吧。」
楚江顏一屁股坐在廳堂:「不用你讓,我就睡大堂。這兩年為了尋人,風餐露宿,什麼地方沒住過,有瓦遮頂就不錯了。」
說這話時,他看向我,目中委屈和繾倦交纏。
我心中一緊,沒接他的話,匆匆點頭,轉身進屋。
卻聽背后季悠然自言自語:「尋人,那真是個辛苦事。我三姑媽表姐夫的堂弟丟了老婆,得有十幾年了吧,現在還擱那可勁尋呢。」
說完,他一溜煙也回了屋。
我暗自覺得好笑。
相處了兩年,只知道他也是從外地搬進這秋水鎮,愛教Ṭù₂小孩子讀書,喜甜。
倒是從沒聽他說過自己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心頭聚起的焦灼不知不覺隨夜風散去。
7
第二天一早起來,只有楚江顏坐在廳里。
季悠然今日不用去書院,但會去隔壁鎮子的書肆幫忙抄書,說要賺點散錢。
我看向桌上擺好的早餐和季悠然留下的紙條。
【卿卿,今日去隔壁鎮抄書,辛苦你在鋪子忙碌。鍋里還溫著蒸雞蛋,記得吃。】
想著他摸黑爬起來做早飯,又踏著朝陽趕去隔壁鎮的樣子,我心頭一暖。
楚江顏在一旁盯著我,目光黯然。
「我今天沒事,本想四處逛逛,不如去鋪子里幫你。」
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就像以前那樣。」
「婉兒姐姐好嗎?」
經過一個晚上沉淀心情,我終于可以坦然詢問舊人舊事。
「她......很好。已經回航城和夫君復合了。」
我詫異極了,看向一臉平靜的楚江顏:「怎麼復合了?」
「他們和離是因為將軍府有事端,不愿連累婉兒。后來沒事了,就復合了。」
這麼聽來,婉兒姐姐倒是嫁了個好夫君。
我心中慰嘆,只是自己能力有限,除了遙寄祝福也做不了什麼。
只是可憐這楚江顏,自小到大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偏偏在與婉兒姐姐的情緣上,栽了一個又一個跟頭。
我忍不住有些同情地看向他。
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能站在一個這樣的角度去想他與別人的感情。
「別這樣看著我。她尋得良人,我為她高興。只是不知我還有沒這樣的福氣。」
楚江顏自嘲地笑了一下,深深看我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難怪他說尋人,是失去婉兒姐姐后放逐自己,尋一個不可能的希望吧。
「走吧,去店里。」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這種情傷只能靠自己走出來。
時間終會沖淡一切,走過的路越長,看得會越開。
就像我一樣。
8
到了鋪子,楚江顏又明朗起來,四處摸摸看看,最后坐在店里翻起了菜單。
「怎麼沒有魚?你以前不是最愛做魚。我還記得你做了好多種,總讓我幫你試吃。」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曾經呆呆傻傻的自己。
知道他喜歡吃魚,就變著法子做各種魚羹給他品嘗。
他皺著眉頭問我:「你這小鋪子做這麼多種魚類菜肴有人吃嗎?」
我就笑著回他:「我就是要研究出一個最好的魚羹,你嘴刁,多幫我嘗嘗。」
久而久之,他漸漸也覺出不對勁。
有一次我盯著他的側面正在出神。
他很認真地對我開口。
「小無賴,你不會是想賴上我吧?我可告訴你,我們沒戲。我心里只有......」
我急急打斷他的話。
「你想得美!我是看在你有權有勢的份上才討好你幾分。」
他輕松起來:「那就好,否則我可不敢再接近你了。你也別討好得太過分,婉兒該誤會了。」
那時我也松了一口氣,因為沒有親耳聽到他說心中只有別人。
現在想起這往事,只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他是城里首富家的公子,什麼珍饈佳肴沒吃過。
我用盡全力的好,對他來說卻是不堪的負擔。
費盡心思做那麼多種魚,真的很多余。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里的人不愛吃水產。」我解釋道。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若有所失地嘆了口氣。
「我好想吃你做的秋梨酥啊。做夢都想。」
「這個有。」
昨天給季悠然做的時候,留了些在后廚,我端出來放在桌上。
楚江顏拿起一塊,舉著仔細端詳了好一會,才輕咬一口。
卻微微蹙起眉頭:「好甜啊。」
我這才突然想起,他不喜甜。
以前我做秋梨酥的時候都放三分糖。
而季悠然很愛甜,所以現在我做的時候都放十分糖。
「你吃不慣,別吃了。」
我伸手欲把盤子端走,卻被他奪下。
「吃得慣,我很喜歡吃。」
他大口大口將一盤秋梨酥都塞進嘴里,噎得滿臉通紅。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心里有些悵然。
沒想到他全吃了,這下季悠然回來該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