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高興,特意賞了她一方紫金硯。
這方紫金硯大有來頭,是前朝大家蘇墨用過的,同時流傳下來的,還有他親手做的一支羊毫提筆。
早年圣上為激勵太子用功,已經將這筆給了太子,如今時隔百年,筆硯俱在,又恰好在太子和沈良娣手里,自是傳為佳話。
有一回太子妃去書房給太子送銀耳羹,恰好撞見沈良娣在里面。
太子妃在里面待了一刻鐘,出來的時候也是言笑晏晏。
只是過后,太子妃請了京城有名的廚娘來,她開始好好去學這一碗銀耳羹。
后來這羹她燉得真是極好,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懷念以前口感粗糙的銀耳羹。
太子妃變了。
她是太子妃,需要處處都做得很好。
她下面的良娣書法妙絕無雙,她自是不能再拿夫妻之間的那點小情趣說事。
她不能輸掉太子妃的位置,也不能輸掉夫君的真心。
她要能容人,也要能服人。
天一日熱過一日,太子妃的身子也漸漸顯現出來,她腹中是個調皮的孩子,不過兩三個月大,就鬧得太子妃食不下咽。
我瞧著太子妃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
沈良娣送了很多珍貴的補品給她,可是太子妃一樣也沒有碰。
她笑著同我道:「都是極難得的好東西,本宮吃進去不過片刻就要吐出來,還是莫要糟蹋了。」
她這樣說,我卻覺得她到底還是不敢吃沈良娣送的東西。
哪怕那些補品太醫都已經查驗過。
太子妃有了身子,不能與太子圓房。
可太子反而比以前在她那里歇的時候還多。
這是東宮里獨一份的專寵,可日子不是關上門過就可以的。
皇后娘娘召見了太子一次,當天晚上太子就去了沈良娣那里過夜。
沈良娣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皇后娘娘要想延續她母族的榮耀,沈良娣就必須有子嗣。
太子雖早早被立為皇儲,可是他幾個兄弟也不是泛泛之輩。他日后想順利登基,朝政之上,也少不了要他外祖父一家的助力。
這樣淺顯的道理,連我都懂,何況太子妃呢。
但凡世上女子,自己懷有身孕,被折騰得食不下咽,夫君卻在另一個女人的床榻之上。
我不知道太子妃如何。
不過是我的話,我一定很難過。
我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告誡自己,永遠都不能對太子動情。
一旦動情,萬劫不復。
太子也來我這里留宿過幾回。
太子妃孕吐得厲害,太醫說,太子妃一定要多多休息,所以她手上要處理的那些事情,就暫時都交到了我這里來。
要說執掌中饋,其實沈良娣肯定是比我更合適。
可是太子也不傻,沈良娣同太子妃面和心不和,那些如同暗流一樣的爭斗,他看得出來。
他如今受了皇后娘娘的說教,去沈良娣那里休息得多些,要是再把掌家之權分給她,太子妃很難不多心。
府中的瑣事再要緊也要緊不過皇孫。
太子忙于朝政,回了自己的府邸,又要周旋在幾個女人之間,他在我這里,其實也不得清凈。
因為我要問他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我遠赴中原和親,執掌后院若干瑣事,很多東西拿不定主意。
我不好打擾太子妃,更不好去問沈良娣,只有抓著太子一通問。
太子每每從我房中出去,睫下都是兩片烏青,在外人看來他一副在我這勞累過度的樣子。
有一日太子本是計劃留宿在我這里的,快熄燈時,太子妃突然腹中難受,她性子堅強,從不輕易抱病喊痛,太子得了消息,就臨時改了主意,準備去瞧一瞧太子妃。
這個時候我釵環都已經卸了,可是太子要走,該有的禮數也不能少。我把太子送到門外,轉身準備回去時,看見沈良娣提著盞風燈,靜靜站在抄手游廊的盡頭。
大半夜的,她這個樣子嚇我一跳。
我走過去,問她怎麼一個人在這里,身邊連個丫鬟也沒帶。
沈良娣笑了笑,說睡不著,出來走走,見我這里燈亮,就循著光過來了。
她望向太子離去的方向,問我太子妃是不是有什麼不好。
我點點頭,說道:「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宮里來了太醫,太子也去瞧了,應該出不了什麼亂子。」
沈良娣幽幽嘆了一句:「太子妃真是命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她這話里,隱隱有恨意。
不知為何,我又想起那些帶血的鴛鴦,隱忍到極致,不像祝福,更像含怨的詛咒。
關于沈良娣和太子的事情,我只知道她喜歡太子很多年,她是上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皇后娘娘本屬意她來做這個太子妃。
畢竟,未來六宮之首的位置,落在外人手里,不如落在自己親外甥女的手里。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馮月上。
家世模樣每樣都好,她父親手里還有兵權,太子也很喜歡她,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勢。
太子妃命是很好。
可惜甲之蜜糖,乙之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