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我有些可憐十八歲的霍懷川。
那時的他,不知越過了多少艱難險阻,才得償所愿。
我垂了垂眼:「既然你需要真相,那我便帶你去看。」
霍懷川握著手中的紙,指尖發白。
他若想要真相,實在易如反掌。
只是他不愿意去查,那樣荒唐的事,怎麼可能呢。
他與莊凝表明心意的那日,便明明白白告訴她,他與許臨安絕不同,他這一世只會有她一人。
他沒有辦法不相信自己,萬世輪轉,滄海桑田,她是他唯一所求,又怎麼可能將她弄丟。
思及此,霍懷川扯著毫無血色的唇角,慢慢扯出一絲笑意。
定然是許臨安那廝,在他與阿凝之間挑撥離間。
他知道,許臨安與那名漁女成婚后不久,便有悔意。
甚至幾次三番出現在他們面前,眼中便有不甘。
若不是他使了手段,讓他調任離京,只怕他會更不知廉恥。
只可惜,他再悔恨不甘,阿凝也是他霍懷川的。
這一次,也一樣。
6
走出院子,我立馬著人安排將薛含靈「請」進府。
「莊凝,你瘋了?你要做什麼?」霍母扯著我的衣袖,瞠目厲聲。
「娘,您累了。」我抬了抬手,立馬有丫鬟半挾半扶著她,「老夫人今日受驚過甚,需臥床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這些年,霍府的管家權在我手中緊握,一時半會兒,還沒人奈何得了我。
薛含靈被人押過來時,我正望著青灰色的地磚出神。
從上至下,從左到右,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二十七塊方磚。
兩年前,霍懷川忤逆霍母,將她送的兩個通房驅逐出去,他便是跪在這上面據理力爭。
那時,我也是這般數過這一百二十七塊地磚。
「夫人尋我有何事?可是要替霍郎納我進門?」薛含靈自顧自地坐在下首,歪著身子嬌笑著,「說好了,我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子,即便是納妾,我也要從霍家大門進,否則我是不依的。」
「薛姑娘,做妾多沒意思。」我輕描淡寫地說,「要做便做最好的,今日我便讓霍懷川給你個交代,總讓正經人家的姑娘見不得光地在外躲著,沒有這般不知廉恥的,你說是嗎?」
她彈弄著指甲,斜著看了我一眼:「我若是同你平起平坐,只怕往后你降不住我。」
她自認為,她以外室的身份都能勾得霍懷川失控,若是不做妾,只怕這府上無人能壓過她的風頭。
我用手指點了點桌面,抱琴立馬領會,叉著腰站了出來。
「我呸,莫說什麼正經人家的姑娘,哪怕是那青樓里出來的女子,也不見這般沒皮沒臉地上了門就打量著要給人做妾的。我們夫人不與你計較,那是夫人度量大,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我倒是沒見過這京城中,哪個姑娘以做人外室為榮,這莫不是您家祖傳基業,合著到您這一代光宗耀祖啊?」
「別說我們姑爺現下不記得你了,哪怕記得呢,他也不至于眼瞎到這個地步。」
「你說什麼?」薛含靈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待要說什麼,霍懷川到了。
他身上只套了一件玄色外衫,許是嫌麻煩,頭上包扎已經去掉,傷口裸露在外,有些瘆人。
「含靈,你來得正好。」他腳步急匆匆,看了我一眼,「你跟阿凝好好解釋,我只是因著師傅的恩情收留了你,我們之間從未發生什麼事。
」
這會兒薛含靈才真正意識到,霍懷川是真的摔壞了腦子,將同她之間的腌臜事全忘了。
「霍郎,我知今日不該出現在這里,我這樣的身份,哪里配得上與夫人同處一室。」她低著頭,輕聲道,「是我錯了,只是求你,莫要同我開這種玩笑。」
「你叫我什麼?」霍懷川皺著眉,克制住了伸向她脖頸的手。
薛含靈豁了出去:「霍郎,霍郎,你我耳鬢廝磨那麼多時日,你不是最喜歡我這樣叫你嗎?」
霍懷川猛地看向我,臉色有些發白,下一瞬逼近薛含靈,虎口鉗住她的脖子:「薛含靈,我待你不薄,我自問從未虧待過你,你為何要這般「凝安6ms22」誣蔑我!」
「你要毀了我!」霍懷川震怒,更多的是恐懼,「薛含靈,你這些話會毀了我的!」
「我沒有!」她緊緊扣住那只大掌,一字一句地解釋,「清水巷的房子是你置辦的,家仆丫鬟也是你一手挑買的,他們沒有一個不認識你的,你若不信,大可一個個去問!」
「你撒謊!」
霍懷川扔下她,幾乎是腳步錯亂地朝我奔來:「阿凝,她在撒謊,你不要信她。待我拷問,必定能問出她的幕后主使,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撥離間……」
「霍懷川!」薛含靈突然厲聲,「我腹中已有了你的孩子,我為了你落到這般見不得人的地步,我沒什麼是不能豁出去的了,你若不認,橫豎我們一尸兩命!」
「你閉嘴!」霍懷川額間青筋暴漲,冷汗摻著血滴落在地。
巨大的痛意襲來,讓他佝僂著身子,一手捂著頭,一手撐地半跪著。
我看向了薛含靈的腹部,她護著肚子,警惕地看著四周。
信中并未提及她有孕之事,想必不僅我不知曉,或許霍懷川也不知。
今日若不是逼急了,她應當會等月份大些,落不了胎時再宣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