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說她經不起快馬一路顛簸,要乘馬車慢慢前來,沿途也順便為一些百姓看病,讓他先回來。
雖說要耗時間久了些,但總歸有了希望。
魏臨一個大將軍,都有時間做這麼多。
我忽地想起那年我丈夫說自己忙碌的那些話,覺得有些可笑。
我照常為溫皎送去補藥,魏臨自然而然地接過,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涼。
見這一幕,我由衷地羨慕:「溫小姐真是命好,遇上您這麼個頂好的男子。」
魏臨糾正:「不能這麼說,分明阿皎也是個極好的女子。」
「……」
是啊,三年前的溫皎,魏臨都不一定能與之相配。
縱使曾經風光不再,但也不能否認她是個頂好女子。
19
溫皎不那麼怕人了。
她的情況一天天好轉,可我很快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溫皎愛偷藏食物。
她學會主動說話后,經常和我說餓。
我拿來糕點給她,轉眼盤子就空了。
魏臨回來時,我將心中的疑慮告訴了他。
溫皎現在很聽他的話,他來問最適合不過。
用完晚膳后,溫皎又說餓,扯著我的袖子讓我給她拿吃的。
魏臨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阿皎是真的餓了嗎?」
溫皎垂眸,點了點頭。
魏臨:「我們上次才約定好不能對對方撒謊,阿皎要騙我嗎?」
「……「娼女不知6ms22」」
她咬唇,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心虛地說:「我藏起來了,我留給其他人吃的。」
魏臨問:「其他人是誰?」
「不知道……很多人,我記不清了,反正我們有吃的都要給藏一點給大家分的。」
「……」
魏臨沉默了。
溫皎在北狄三年,她口中的其他人還能是誰?
只能是那些死去的晟國女子。
她們在那個地獄似的地方相互扶持,相互照顧,才茍延殘喘地活下來。
可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魏臨抱住溫皎,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肩膀微微顫抖。
察覺到他情緒,溫皎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
魏臨搖頭,「沒有,不過阿皎留的這些東西她們收不到,我哪天帶你去捎給她們好不好?」
溫皎迷茫地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抬手回抱住他。
20
第二日,魏臨帶溫皎去亂葬崗祭奠那些無辜死去的晟國女子。
我將她藏起來的那些糕點一一打包好,又和小六去香紙鋪買了許多香火,和他們一起上山。
山路陡峭,魏臨背著溫皎上山。
見到這一片大大小小凸起的墳包,溫皎神色明顯一頓。
小六熟練地點燃紙錢,又將一把香和蠟燭點燃,沿著小路插上。
魏臨接過我打包好的那些糕點食物,交給溫皎,讓她扔到火堆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那些東西被扔進火里的一瞬間,跳躍的火光倒映在溫皎漆黑的眸子中。
那一刻,她的眼神分明有了片刻清明。
不是之前那種茫然無措的眼神。
是清晰的,明亮的,藏著巨大悲痛的眼神。
那不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該有的。
可只那一秒,下一秒她便回歸了之前的迷茫狀態。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懷疑是我自己看錯了。
21
魏臨下令,溫皎和他住的地方不允許我和小六之外的其他任何人進入。
一來溫皎現在的狀態還不穩定,他怕人多嚇到她。
二來他和柳夫人向來不對付,老爺也對溫皎意見大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到底還是在魏府之內,抬頭不見低頭見。
即使魏臨把她保護得再好,也總有意外發生的時候。
那天恰逢魏丞相過四十五歲壽辰,不少達官顯貴都前來祝賀。
院墻之外鞭炮喧天,溫皎害怕地縮在被子里,一個勁地問我:「魏臨呢?他去哪里了?」
我說:「今天是老爺的壽辰,他是家中長子肯定是要出席的,晚一點他就回來了。」
溫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自己有點冷,讓我給她端碗熱湯喝。
不知不覺已經入秋,天氣逐漸轉涼。
我也沒多懷疑,直接去了廚房。
沒想到這一走就闖了大禍。
我回來時溫皎不見了。
鞭炮聲齊響,人頭躥動。
我著急地四處尋找,忽地見大堂前人里里外外地圍了一圈。
溫皎駝背縮著頭,扯著魏臨的衣服躲在他身后。
二少爺見到她眼睛都氣紅了,指著她大罵:「你就是個下賤的娼妓!你來我爹的宴席上做什麼,丟人現眼!」
說完又沖過去用肩膀將她撞倒在地,得意洋洋地大笑:「你是北狄娼妓,我大哥就是嫖客哈哈哈,連嫖客都不如撿人家不要的破爛來魏府!「
他才十歲,若不是大人教,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羞辱人的話。
22
我擠進去,看見柳夫人正在安撫嚎啕大哭的二少爺。
魏臨將他一腳踹開,摔得老遠。
他大哭大叫:「娘!娘!大哥打我,大哥為了一個下賤的娼妓打我!」
柳夫人抹著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滴,可憐兮兮地說:「老爺,你平日里偏心眼只在乎魏臨這一個兒子就算了,可現在我的兒子受了這等欺負,你也不管嗎?」
「我知道我一個大活人不該和一個死人計較,可我兒子就是我的命,他不過一個孩子,不過無心多說了兩句,就被如此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