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峰擅長布局,周檀越與他對局,越覺得驚喜,他年紀雖輕,但本事卻絲毫不輸于他的父親,甚至用兵更加大膽。
一局終了,周檀投子認輸,對著小皇帝笑道:「楚郎君大才,宮宴布防不如讓他試一試。」
小皇帝看著眼前疏朗英俊的青年,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
7
陳庭之被授予翰林院編修,負責修史撰文。進士們正式入朝前都要有這麼一個過程,陳庭之很淡定。
只是他最近都夢不到那個明艷的女子了,不管是自然入眠,還是引神香,哪怕是他曾經最不肯相信的求仙問道,他都試過了,沒有用。
生活還是一樣地過,夢中人也成了陳庭之不大不小的執念。終于有一日,陳庭之在現實里見到了那個身影。
七夕節車水馬龍,幾位學館的同僚也都沒有家世,便約著去吃茶。月明館出了七夕特制圖案的點心,聽說是鬼手吳巖畫的紋樣。
集市人多繁雜,幾個外地來的年輕進士十分好奇地盯著京城花哨的玩意兒,一步三回頭地走上了月明館的雅間。
陳庭之慢悠悠地跟在他們的身后,他對這些東西不大感興趣,或者說,他不喜歡在外物上分太多心神,簡單的東西就是最好的。
雖說是雅間,但到底是茶館,薄薄的一層墻隔不開什麼聲音。進士們對著上弦月和底下繁雜的商販男女吟哦了幾句詩,便有幾盞新茶送了上來。
「是隔壁間的貴主送的。」小二眉目殷勤,「那位說幾位郎君有大才,她方得了好茶,贈與諸位。」
幾人紛紛致謝,并沒有深究對方的身份。
諸王嫡脈在外方可稱貴主,他們也算是得了賞識。只是讀書人到底清高,他們也不會特意去攀附。
這茶的名字叫萬春,滋味濃郁香甜,是貢茶的一種。陳庭之呷了幾口,便借口出恭,到門外轉了一圈。
是貢茶,不知道是不是她。
陳庭之斂目低笑,何時自己也成了覬覦神女的庸俗之輩。那牛郎織女的故事他并不喜歡,強迫而來的感情又怎配得上歌頌?
他長吁一口氣,準備回去和同窗共品茶點,卻見迎面游廊走過來一個年輕的女子。
她穿得并不如何豪貴,只著了一件輕便的黃裙子,長發綰成一個方便的髻,都是最普通不過的少女裝束,在她那明艷動人的氣質下,都襯得鮮艷靈動起來。
她的眼神晶亮,唇不點而朱,陳庭之見她神情,尤勝于夢中女郎。
「陳郎……君?」陳庭之那麼高的一個人,氣質又出眾,就算是周檀不特意去看,也能瞧得到他。
險些脫口而出的「陳郎」是夫婦愛侶之間才會叫的親昵稱呼,郎君就客氣了許多,周檀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很快,不然以陳庭之這個小東西的心性,很快就會發現她對他有心思。
既然不打算再續前緣,周檀決定就和他保持正常的君臣距離。
但是她忘了,此刻的陳庭之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已經從夢里得知她的身份或許很尊貴,但到底不曉得真正的底細。
陳庭之黑沉的眼眸分毫不錯地盯著她,心頭震驚喜悅,終于在十個彈指之內反應了過來,微微彎腰拱手:「見過貴主。
」
他毫不懷疑,她就是方才贈茶的那位,他心里也隱隱覺得,這就是她的性格。
周檀走近他,笑道:「在外面不必多禮,叫我云安就好。」她的名頭在京城太響了,茶館酒樓,書肆風月,就沒有她不涉足的地方,因此也不會特意隱瞞身份。何況身邊還有幾個武功高強的暗衛跟著。
陳庭之從善如流:「是,云安娘子。」他自然不傻,能叫云安的,除了長公主又能有誰?
8
周檀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陳庭之,最初只是覺得隔壁的幾個書生有趣罷了,贈茶也是順手。
但遇到了,又沒忍住多看他幾眼:依然是挺拔、沉靜的少年郎,規矩有禮,好看得緊。
周檀沒在這里過多停留,她吩咐了幾個親衛帶著一小隊人去永王和懷王的封地去看看,到底是哪個皇叔這麼大的膽子,敢用江湖勢力行刺皇帝。
難道他坐穩了皇位,還能把這些了解皇宮結構暗道的人全殺了不成?最終只會淪為江湖勢力的傀儡罷了,愚不可及。
楚凌峰最近時常到公主府里來,他才思敏捷,周檀與他交友進益頗多,也對機關之術和奇門遁甲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外面本就在傳,周檀看儀鸞司訓練比武是為了選駙馬,自從楚凌峰和公主府牽上線以來,謠言甚囂塵上,甚至很多人都猜測,過段時間皇帝就會賜婚。
皇帝自然對姐姐的婚事很上心,旁敲側擊她對楚凌峰滿不滿意,要不要他出手。周檀想起前世她跟皇帝說喜歡陳庭之,皇帝興高采烈地就賜了婚事,連陳家人都沒問。
「楚凌峰胸有溝壑,還是別做駙馬了。」周檀笑道,「他在儀鸞司我更安心一些。」
皇帝很不贊同:「我們又不是前朝昏君,不準駙馬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