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頭笑了:「這些東西壓在我心里這麼多年,你來了,我也算是解了一件心事。」
他轉身,從兜里拿出鑰匙開門。
門打開,里面并不是我想的那種雜草叢生。
相反的,里面很干凈。
一切的一切,都和我記憶里差不多。
剛才要抓我的那只貓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頭招呼我進屋。
「天快黑了,那些東西要來了,咱們進屋說吧。」
又是那些東西。
不能直接說貓嗎?
我踏步跟上老頭的步子。
屋里沒有開燈,但是有不少的蠟燭。
老頭將蠟燭一一點上,屋子里亮堂起來。
做完這一切,他起身關門。
我心里一緊,那些新聞上看到的信息一條條地浮現出來。
「你不要想太多,我都這個年紀了。」
老頭無奈嘆氣:「我是怕等會那些東西進來。」
話音剛落,屋子外面傳來了幾聲貓叫。
剛開始像是試探,很快,貓叫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
「來了。」
來不及反應,
下一瞬,無數凄厲的貓叫在周圍響起。
墻頭上、屋頂,目之所及,都是貓。
我是一個很喜歡貓的人,可被這麼多貓包圍,我只感覺無盡的恐懼。
「不怕,它們暫時進不來。」
暫時?
老頭坐在椅子上,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在你錢花完之前,它們不會進來。」
似乎是為了驗證這話,門口的貓叫聲猛地加大。
就連屋頂的瓦,也傳來被掀動的聲音。
隨著瓦片破碎,我們再次安靜下來。
我摸著懷里的白爺,想從他身上汲取到些微力量。
我們在等,等天亮,等貓群散去。
我坐在一邊,不知不覺間,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等到醒來,貓已經都離開了。
老頭拎著早餐,放在桌子上。
「你昨天問我什麼來著?問我知道什麼?」
老頭叼著油條吃了一根,慢悠悠地開口:「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想做的,要看你是怎麼想的。」
說了和沒說一樣。
但不得不說,正因為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我心中恐懼退下不少。
走出堂屋,院墻和門上的爪痕深可見骨,有的地方甚至帶出了血痕。
「那些貓都瘋了。」
老頭走到我身后,用腳在地上撥拉出一個鐵釘:「如果不是我讓你媽提前埋了鐵釘,你們全家早就去見你那死鬼老爹了。」
幾乎是瞬間,我的就想到了那只寸長穿貓身而過的鐵釘。
「我知道你想說那是報應,」老頭臉上出現一個堪稱溫和的笑,「你要理解你媽,她也不容易。」
「當初你爸那個事,她想跟著你爸一起走了算了。要不是我教了她這門手藝,你和你哥早就都不在了。」
!!!
我一愣,反應過來后變成更大的憤怒:「那個東西,是你教我媽的?」
「別急著生氣啊。我可只教了你媽怎麼救急。至于你媽后面的行為,是她自己的貪欲造成的,怨不得我。」
「可如果……」
如果沒有教我媽那個邪術,她是不是就不會做出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
我想反問,但我知道,我根本沒有反駁老頭的立場。
沒有那件事,可能我們一家早就地下團聚了。
事到如今,對對錯錯纏在一起,早就分不清是誰的問題了。
我看著門上的爪痕,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你媽用了那些錢。」
老頭的聲音很輕:
「當年你媽招了很多財來,但是并沒有用完,而是收在了老宅子下面。
「可現在,你媽用了那些錢,而且數量很大,很多。
「所以這些貓越來越兇了,它們等不及來收債了。」
老頭看向我:「你沒發現,你最近的財運很好嗎?」
算上白ţűₑ爺,這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了。
「可我的錢,都是我媽給我的。」
「你媽只是個中轉,那些錢一直在你媽手里,如果不花的話,那些東西是找不到你家的。現在能找到你,是因為那些錢是用你的名頭花的。」
我想到了那些寫著我名字的房子,又想到了那些用我名字開的發票,心底越發地涼了。
「至于你要怎麼做,那就是要看你是想撥亂反正,讓你哥去死。還是想順著你媽的意,替你哥去死,保住你爸在這世上唯一的根苗。」
「……我難道不是我爸的孩子嗎?」
「不一樣的。」老頭搖頭,「對你媽來說,不一樣的。」
「和重男輕女、重女輕男都沒關系。你媽心里只有你爸,你爸到最后一口氣都念著你哥。所以,無論如何,你媽都會讓你哥活著的。」
17
人真是一個矛盾的生物。
老頭目光沉沉,視線像是落到我身上,又像是落到我的身后。
「你想好了要選擇那條路了嗎?」
二十年前,我沒有機會選擇,二十年后,這個機會被遞交到了我手中。
是視而不見,順其自然。
還是撥亂反正,讓我哥去死。
我摸著懷里的貓,答案早就已經定好了。
「人,總是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無論是我媽,還是作為受益者我和我哥。
這麼多年,那些慘死的貓……不能因為我們是人,就這麼地肆無忌憚地虐殺其他生物。
老頭笑了:「早該如此了。
」
18
老頭答應得很爽快,好像一直在等這一刻一樣。
他帶著我將院子里的鐵釘一根根拔了出來。
每一根都很長,都一根都浸透的陳年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