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便罷了吧,再有下次,朕絕不輕饒!」
我爸百口莫辯,神色恍惚地回了芙蓉宮。
他不可思議地喃喃:「怎麼會這樣呢?
「他……他怎麼能,那麼自信呢!」
音調逐漸拔高:「老子爭風吃醋?老子一個如花似玉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為他爭風吃醋?圖他什麼,圖他年紀大,圖他洗澡了還一身腥?
「明擺著是那李才人搞事,他怎麼跟瞎了眼一樣?還自以為是明君呢,搞笑,換老子坐那個位子,老子比他強一萬倍!」
我捂住他的嘴:「小點聲吧你,也不怕隔墻有耳!」
經此一事,我爸萎了。
他看誰都多兩個心眼了。
他不敢再出門,生怕又會遭了暗算,孩子如果沒保住,他侍寢就得提前。
在他的精心養育下,孩子漸漸大了,有了胎動,會在肚皮里打嗝玩。
或許是孕激素的作用,我爸也產生了母愛,經常撫摸著肚子,笑得很慈祥。
「玖玖,你說這是個弟弟,還是個妹妹呢?」
「爸你希望是啥?」
「都好,都好,都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
我驚訝地看向他。
他居然變了。
陽光照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他的神色,是神圣的。
9
這天,程太師來了。
這個便宜外祖父打量著我,滿意點點頭:「玖月公主長大了,沉穩了。」
又看向我爹:「為父最近得一神醫,能斷腹中男女,今日帶了過來,讓他來給你把把脈。」
我爸警惕地問:「為何要斷男女?我覺得不需要。」
他只希望能安安穩穩地度過整個孕期,防止老皇帝某蟲上腦來找他侍寢。
而且,他對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了感情,不論男女,他都喜歡。
「如若是男胎,那便好生養著,如若是女胎……」
程太師停頓了一下。
「那便利用她,把齊妃拉下馬。」
我爸猛地坐直了:「那怎麼行?」
程太師捋著胡須,運籌帷幄:
「你已經有一個公主,若再遲遲不能誕下麟兒,太子之位必將旁落。如今,齊妃膝下有兩個皇子,犧牲腹中公主,便可嫁禍于她。
「殘害皇嗣之名罪可致死,她死了,她那兩個皇子,還能成什麼氣候?
「屆時,你養好身子,再牢牢把住陛下,懷上皇子,不是遲早的事?」
我爸聽罷,一張臉蒼白如紙。
他捏緊手指,顫抖著嘴唇問:「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程太師瞇起眼睛:「你仔細想想,陛下為何盛寵于你,你這貴妃之位又是如何得來的?
「還不是靠為父的苦心經營!程家是你的靠山,是你倚仗的大樹,樹倒猢猻散,程家需要一位儲君,為了程家,你別無退路!
「想好了嗎,想好了,為父就喚那神醫進來。」
最終,我爸還是拒絕了。
他說,他絕對不會犧牲自己的孩子,絕對不會。
我不知道他說這話,是因為真對那胎兒產生了感情,還是因為,他害怕流產后不久,就要被老皇帝翻牌子。
程太師氣得拂袖而去。
我爸看著空洞的殿門口,喃喃著:「玖玖,你說,我的這位父親,是否真的疼惜我這個女兒呢?」
我無法回答他。
我甚至不知道,他對我的疼惜,又有幾分。
10
我在國子監混得風生水起。
三個皇弟都是我的跟屁蟲。
「大皇姐,大皇姐,我不想寫文章,大皇姐幫我寫!」
「還有我,還有我!」
「別落下我呀!」
三個皇弟都是愛玩鬧的年紀,哪肯老實坐著讀書?
他們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想讀書而不能。
他們不知道,一個國家,想要普及教育有多麼困難。
他們坐擁這個朝代最好的學堂、最好的老師,卻對這受教育的機會避之不及。
我接過他們的作業,同樣的題目,我從四個不同的角度,寫了四篇完全不同的文章。
他們再謄抄一遍,便歡歡喜喜呼朋喚友出去玩了。
阿淼,也就是女主,她嘲諷地笑著:「這等庸人,如何能成為我大雍的儲君?」
我笑問她:「阿淼覺得,儲君之位,何人坐得?」
此時四下無人,風吹起了我的發絲。
阿淼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我要說的話,恐怕大逆不道。
「可我還是要說,公主,那個位置,無人比您更適合。」
我和她視線交接,這一刻,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燃燒的火焰。
整個國子監的學子,都見識過我的努力和才學。
可因為我是公主,他們不會把我往那個位置上去想。
也因為我是公主,我再厲害,幾個皇弟也不會感覺到威脅。
那……我便靜待風起,做一聲驚雷吧。
11
入秋了,我爸的肚子,越發地顯得大了。
如今到了孕晚期,他的行動變得萬分笨拙,即便走路有人攙著,也時常覺得恥骨疼痛。
程太師又來了。
是為了程家小兒。
小程頑劣,鬧市縱馬傷人,傷的恰好是中書令家的公子,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往小了說,只是年輕公子們間的打鬧,往大了說,便是無視皇城法紀,無視天威。
「你弟犯的事兒說大可大,說小也可小,全在陛下一念之間。為父思忖良久,覺得還是來找你最為穩妥。」
我爸扶著肚子倚在榻上,神色擔憂:「父親想讓我如何做?」
程太師:「你只需對陛下吹吹耳邊風,若陛下態度強硬,便用你腹中孩兒施一出苦肉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