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個婆婆啊,估計以為她的好日子在后頭。
呵。
我找上了她身邊的丫鬟翠青。
「幫我去老夫人那邊遞個話,事成,我想辦法給你找戶好人家。」
翠青猛地抬起眼:「真的?」
「我像是會說謊的人嗎?」
翠青是何家的奴婢。
原本在老家給何敘當通房,安撫他挑燈夜讀的欲望。
不過何敘當上了官老爺,翠青的身份就不夠看了,何家那個老貨苛待她,覺得她上不得臺面,一直叫她當奴做婢,姨娘都沒抬。
到了二十五六歲也不放良,就留在身邊,日日伺候她,美其名曰用慣她了。
我覺得奇怪,那老貨只道:「她不要臉失了身子,還能嫁給什麼人去?」
她兒子要人暖床,轉手就說是別人家的女兒不要臉。
墨老嫗就是這麼個沒皮沒臉的賤人。
翠青十分膽怯:「我不能做對不起老夫人、少爺的事。」
「那他們呢?他們可沒少對不起你。何熙夜里在你身上泄欲,爬下來可有正眼瞧過你。更何況那老的,你在何家,一眼望得到頭。等你老了,做不動了,他們養你嗎?」
翠青的眼睛像受傷的食草動物。
「我也不用你做什麼,你只消去老夫人面前狠狠罵我。叫說,公主原本屬意的是少爺,而我不但搶了公主,還搶了花魁。我不但與他搶女人,還搶他狀元的位份。我顧小侯爺,仗勢欺人。」
翠青不理解。
但她會去做的。
再溫順卑賤的女人,都想好好過日子,不想做牛做馬卻孤單一生,死后葬在野墳。
只是連好好的日子,她們都過不上。
要去爭。
我回頭讓家里那個不成器的爹開場賞花宴。
「請全帝都的勛貴夫人,還有公主,來我家看花兒吧。」
我爹眉開眼笑。
殊不知,好戲要開場了。
9
墨老嫗果然不出我所料,盛裝打扮來了。
看到我與公主站在一起,她便陰陽怪氣:
「顧小侯爺果然男生女相,俊俏得很,何熙這個探花該你來做。聽說小侯爺從小體弱多病嬌養著的,寫個字都怕要累著,不知怎麼,一下子高中狀元了。」
「你的意思是,主考官給我透題了?」
我氣定神閑掀起了眼簾:「科場作弊可是大事,墨夫人說話前最好講點證據,否則可會連累何兄的前途。」
何熙已經趕來了。
「娘,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墨老嫗臉色一沉:「老人家說兩句罷了,這有什麼,我這不正要給公主和小侯爺道喜嗎?」
「二位如此郎才女貌,再加上個鶯兒姑娘,這侯府上千嬌百媚的,可不比花兒好看。」
「什麼鶯兒?」公主豎起了耳朵。
「公主不知道吧?小侯爺可是個風流人物,引得花魁娘子擠破了頭與他春宵一度。這鶯兒姑娘更是私奔了來,被他嬌藏在侯府上。日后公主出降,還要與她姐妹相稱呢!」
公主面沉如水:「三郎,是嗎?」
我拍拍手:「請文命姑娘來。」
姒文命素衣釵裙,清麗絕塵,背后帶著我的三個「妹妹」。
前世,二妹妹進了宮,很快就在宮斗中被毒死。
三妹妹遠嫁和親,這輩子都沒有再見過面,音訊全無。
四妹妹在我之后被送給何熙,因何熙娶了公主,她只能做妾。
我這個主母尚且如此,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這回,妹妹們也都變作了弟弟。
她們身上本就沒有猥瑣習氣,又得了姒文命調教,各個都是文靜靦腆的秀氣兒郎。
「文命姑娘緣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頗有才名,我得了她的指教,才一騎絕塵得了魁首。請文命姑娘來我家,也是為了教育我幾個不成器的弟弟。此番已在家中開了書塾,族中子弟,都以文命姑娘為師。」
姒文命獻上《美人圖》:「聽聞公主美貌絕倫,特做七夕拜月像,為公主祈福。」
公主欣賞了她的詩畫,眉頭舒展:「姑娘大才,不輸三郎。」
「都是弟子像師父,哪有師父像弟子的。只是老師借住在侯府上,始終不成體統。她這重身份……我染些流言蜚語倒也罷了,只怕辱沒了老師,讓人說咱們汴京書生不識真佛。」
公主點點頭,寫了封手書:「帶去給京兆尹,即刻就將文命姑娘放良去。」
姒文命熱淚盈眶,盈盈一拜:「多謝殿下!」
她一直都想做個良家子。
何熙始終都沒有給她。
在青樓里她千人騎萬人跨,到了何家,依舊要出賣色相為何熙掙前程。
直到最后,依舊是官伎賤奴,連個牌位都入不得何家祠堂。
沒想到,她想要的,終是公主給了。
公主拉著她的手道:「既會教書,便建個書院如何?兒郎們又不缺夫子,倒是娘子們想讀書都沒個去處。我有處清凈的莊園閑置著,正好給你開書院……」
瀟湘書院開門的那天,我心中五味雜陳。
但還遠遠不夠。
何熙只是不放他母親出來丟人罷了,怎麼抵得上我在她手里受的罪。
我必要添把火,叫她把這身誥命脫下來才成。
10
翠青還在墨老嫗面前不斷煽風點火。
她說,自賞花宴后,我不斷狗仗人勢打壓何熙,讓他官途不暢。
把墨老嫗氣得半死:「就沒有辦法搞死那個小白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