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請了最好的先生教習。
爹欣慰:「芙薇確實也該習字讀書了。」
所以等爹發現娘請的是江湖上頗有名望的武術先生時,我已經練會了三十二套組合拳,一百零八式功夫,只差一個契機就能上梁山當好漢。
爹氣急:「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呢?」
娘一個大耳刮子甩上去。
「你懂個錘子,我說學什麼就學什麼!」
爹有點怕娘,終究還是氣焰縮了下去,悄悄為我請了好幾個先生。
習字的,彈琴的,畫畫的,下棋的。
娘說這種強迫式教育最要不得,我攔下了娘。
我說我打算給爹一點面子,誠懇表示我愿意學。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工繡品一針不落。
其實,我是想給娘掙點面子。
最近的上京夫人圈熱衷于炫孩子。
別人有的炫,我娘也得有。
我學得特別用心。
娘嗑著瓜子看著我彈古箏,感慨:「哎媽呀,真好聽,往那兒一坐,仙女似的。」
我躍躍欲試:「娘喜歡的話,我再彈一曲。」
娘直擺手:「可別,壓榨閨女,我做不出來。」
這話含沙射影,我爹在旁邊聽得明白。
他有點生氣:「你在說我?」
娘冷笑:「這里還有第三個人?」
爹和娘不太對付。
我娘一向看不慣爹。
她跟我說,這種大男子主義在她的家鄉是要拉出去被浸豬籠的。
我瞪大眼睛:「浸,浸豬籠?」
娘語重心長:「不只要浸豬籠,人人路過都要啐他一口。」
不是。
到底是誰在說我是娘和爹之間橫著的一根刺。
沒我他倆指定互扎。
9
窸窸窣窣——
這天,我在屋子里作畫,院子墻根傳來一陣動靜。
我的侍衛飛奔進來把撿來的一封信交給我。
我習以為常。
這麼多年,我院里的墻根動靜就沒停過。
墻頭被娘加高了,墻根卻被人掏了個小洞,經常悄摸遞東西進來。
「今天是誰送來的?」
侍衛思索:「小姐,我爬樹看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公子。」
我手一頓。
娘不讓長得不好看的跟我玩。
所以跟我玩的都是長得好看的。
打開信紙,里面畫了一只小王八。
還寫了幾個字。
【明日上京燈節見。】
連個署名都沒有。
丑得很。
我忍不住丟了。
上京燈節我年年都去,娘不愛去,娘說鬧人得很,她懶洋洋地縮在被窩里,揮揮手。
「薇薇,注意安全~」
我轉身,在心里數三二一。
果不其然,「一」字還沒數到,娘的聲音從里頭傳出來。
「薇薇啊,桂花酥紅豆餅糯米團子山楂皮兒糖葫蘆小酥肉……別忘啦!」
娘嘰里咕嚕了一大堆。
嗯,我根本記不住。
最后她寫了滿滿一張紙。
我猶如使命在身,拿著紙挨個找,盡力幫娘帶好吃的。
上京燈節人太多了,碰見熟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譬如我現在捧著比人高的東西歪頭看向對面:「好巧啊,瀾之。」
宋瀾之活脫脫一個美少年,他驚喜地想上前幫我拿東西,被我躲開,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
嘮到我娘最近身體好不好呀,我爹又升官啦恭喜我呀,還有我家有沒有空等著提親的人上門呀。
「什麼提親?」
「什麼提親?」
我和另一個人異口同聲。
我看向一邊,突然出現的沈行戈面色陰沉。
沈行戈又長高了。
我悄悄比畫,得比我高兩個頭。
宋瀾之不高興:「怎麼哪都有你?」
沈行戈氣得發笑:「這話到底應該誰問?」
他瞇眼:「你想提誰的親?」
「你管我!」
「你做夢。」
「你才做夢!」
……
我悄悄溜了。
吩咐侍衛把買好的東西加急趕回府給娘,到點了,娘該用膳了。
離開我誰還把她當小孩。
身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方才還在和宋瀾之爭執的沈行戈跟了上來。
我好奇:「他呢?」
沈行戈抿唇:「你不關心我。」
我:「你在旁邊我關心你干嗎?吃了嗎?睡了嗎?身體健康嗎?」
沈行戈:「我給你寫信了……你沒有看見嗎?」
我恍然大悟:「丑王八是你畫的啊。」
沈行戈試圖反駁那不是王八,他藏不住事,東西也藏不住,一下子把身后的花燈掏了出來。
數數,剛好五個瓣。
難怪紙上的「王八」也是五個瓣,原來是花。
沈行戈狡辯:「花瓣畫得比較崎嶇。」
我給他鼓掌。
一個花五個瓣,瓣瓣怪胎。
「你答應我一起放花燈了。」
我好奇地問他我什麼時候答應他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小聲:「你沒寫信給我說不去。」
沒署名的信,我寫不去才算不去。
我驚嘆:「你有病?」
10
花燈還是放了。
那天上京那條河里飄飄搖搖的都是小花燈。
我寫下自己的愿望,把燈輕輕放在河面,看著它漸行漸遠。
沈行戈閉著眼許愿。
我戳他:「我放花燈你許什麼愿?」
沈行戈:「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
我把這事跟娘說了。
娘嗑著瓜子,笑得捶床:「這沈家小子夠粘牙的。」
沒一會兒她抓住了重點:「不過還真是,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茬,宋家那暗戳戳的架勢,難怪前幾日春宴上神經兮兮的,我說她宋媛也對我昂個頭也裝起孔雀來了。」
我不解:「宋夫人干嗎這樣?」
娘點我的鼻子:「你傻呀,那點小心思,要你做兒媳,想欺負你唄,先欺負老的不就好欺負小的,逮著我們家要給下馬威呢,不過娘可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