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祥之人。
阿娘怕我嫁不出去,花重金給我找了個婆家,是個瘸子。
訂親當晚瘸子跌進了河,差點淹死。
阿娘不信邪,又給我訂了一門親,是個傻子。
訂親不久,傻子成了啞巴。
「你們家這小娘子實在不祥得很,這婚還是退了吧。」
不久,我那個做大官的阿爹來認親。
我一躍成為官家小姐,瞬間拽上天。
沒幾日,又有人上門提親。
我一瞧,那是個有名的活閻王。
我咬牙嫁了過去,做好了一邊富貴,一邊受苦的準備。
結果,竟被活閻王寵上天?
1
阿娘生我的時候剛好下雪。
她給我取名,裴知夏。
我歪著頭問阿娘:「為什麼是夏季的夏?」
她說,阿爹喜歡夏季,又喜歡雪。我又問:「阿爹呢?」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頭,目光幽怨。
端起一碗豆漿,長嘆一聲:「大約死了吧。」
我對爹爹的印象大概就是:「大約死了。」
自小,我們娘倆相依為命。
阿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豆腐西施,豆腐甜香爽滑,價格十分公道。
每次出攤,來客絡繹不絕。
阿娘很愛干凈,布衣釵環不掩姿色。
人雖然已經到了中年,勉強稱得上風韻猶存,
一顰一笑常惹得那些男子駐足良久。
說實話,我也想繼承她做豆腐的絕技,將來勉勉強強做個豆腐西施。
阿娘說我天資不夠,扯著嗓門催促我洗豆子。
「干活麻溜點。」
八歲那年,我得了個不祥的名頭。
所到之處,災難也隨之將至。
我扶了一把隔壁賣燈籠的張大爺,當晚人就跌進茅廁,差點救不回來。
給街坊鄰居家小孩喂了一ロ糕點,人就差點噎死。
「不祥」的名聲傳得越來越廣。
豆腐攤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
阿娘為了養活我,拿出多年積攢的本錢,改行去殺豬。
一刀下去,骨肉分離,斤兩分毫不差。
自從改行當屠戶,阿娘生生將自己喂胖了幾十斤。阿娘說:「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我深表認同,下定決心將自己喂胖。
到頭來,面上也沒見長三兩肉。算了,認命吧。
這個不祥的名頭是隔壁賣魚人家的小女兒張阿妹取的。剛開始只是玩笑話。
后來,一傳十,十傳百。
我真成了街坊鄰居口中的不祥之人。
頂著這個名頭,一直活到十八歲。
在我們這條街,哪戶人家的姑娘十八了還尚未婚配,那可是要釘在恥辱墻上的。阿娘急得五內俱焚。
一拍板,決定拿出多年的積蓄,重金給我訂一戶好人家。
那人是個秀才,滿口文章,人也長得眉清目秀的。只可惜,是個瘸子。
當晚,與我訂親的那名瘸子跌進了河,差點淹死。
瘸子被人救了上來,哭著鬧著要退親。
「行吧,那就退親,阿娘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她爽快地給我舀了一大碗骨頭湯,寬慰我不要被眼前的困難打倒。
我重重點頭,憤憤地啃了一大塊肉骨頭。你別說,阿娘熬肉湯的手藝天下一絕。
2
沒多久,阿娘又給我尋了一門親事。
「王阿婆,你這回可得給我使出吃奶的勁保下這樁媒。事要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保媒的王阿婆笑嘻嘻地收下那袋銀子,拍了拍胸脯說道:「夏兒她娘,包在我身上了。」
不久,王阿婆費盡心思為我談成一門親事。
「那戶人家頗有家資,平日以務農為生。他們家單有一個獨子,姑娘若嫁過去即刻當家作主。」
聽聞此話,阿娘笑得跟朵花一樣。
「不過,他們有個要求?」
王阿婆欲言又止。
阿娘皺著眉頭問道:「什麼?」
「他們老兩口想,成親后盡快抱個大胖孫子!」
一聽這話,我瞬間羞紅了臉。
姑娘家的神態顯露無遺,低著頭期期艾艾。
阿娘心領神會,一拍板:「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
結果一瞧,那人是個傻子。
傻子就傻吧,還老纏著我喊娘?
阿娘試探性地問道:「要不,這門親退了吧?」
我一下急了:「不退不退,再退親傳出去我成什麼了?」
就當忍下這口氣,大不了以后當個活寡婦。
都說傻子好拿捏,我略施手段,傻子纏著我喊姐姐。
沒出幾日,我那未婚夫傻子立馬服服帖帖。
可是,「不祥」二字就像是刻進血液一般,像個冤魂似的纏著我。
訂親沒多久,傻子成了啞巴。
阿娘問:「還嫁嗎?」
「嫁!」
可傻子的爹娘不樂意了,執意要退親。
退親就退親吧,還把這事往外宣揚。這下好了,我徹底成了名副其實的不祥之人。
沒幾日,王阿婆上門,將保媒的銀子退了回來。
「你們家這小娘子實在不祥得很,這婚還是退了吧。我老婆子學藝不精,保不了這媒。」
不祥的名頭越傳越離譜,整個京城的百姓差不多都知道,東西巷那戶賣豬肉的人家,有個不祥的女兒。
我想,這輩子算是完了。
翌日,我幫阿娘早起擺攤。
一頂裝飾精美,通體繁復花紋的轎子在攤前停下,身后跟了十幾號奴仆。
轎簾被掀開,一名樣貌清俊儒雅,身穿華服貴冠的中年男子朝我走來。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臉警惕,磕磕巴巴地回道:「裴知夏。」
男子眼中瞬間有了光亮,上下打量著我的樣貌,嘴里喃喃道:「你和你娘年輕時長得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