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姐妹不待見我們,也不愿與我們作伴。
我是因為不愛說話,又被當成嫡姐的狗腿子。
而五姐,則是因為她自小便與循規蹈矩的女子不一樣。
她不屑于同其他姐妹爭寵。
她內里是有一股子清高在的。
我知五姐一直不甘困于這高墻之內,不甘自己的婚事被利用,不甘就這麼糟蹋了自己的一生。
只是我沒想到,她竟會與人私奔。
她自己羽翼未滿,又選了個如此沒有根基沒有心性更沒有半分實力的男人。
怎會成功?
17
五姐被尋回后被鎖在房中半步都不得踏出來。
即便是駱府極力隱瞞,這事也叫與她訂親的那家人知曉了。
那家人官雖然沒駱宏盛的大,但正是受皇帝重用的時候。
當即就讓人上門來退了婚。
駱宏盛又發了一頓脾氣。
轉而將婚事換給了八姐。
八姐比我大沒多少,還是個豆芽菜似的丫頭。
聽昭姨娘說,不管哪個姑娘嫁過去,為的都是替駱宏盛替丞相府拉攏罷了。
其他姐妹的婚事亦是如此。
我曾偷偷去看過五姐幾次。
她了無生氣的模樣看得我心驚。
見我到來,她勉強扯了扯嘴角。
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阿九,怎麼辦?難道我們當真只有死了,才能逃出去?」
我沒法回答。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話本子里的女子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念書,經商,甚至是女扮男裝入軍營,登朝堂。
她們總有十足的勇氣,哪怕九死一生,上天也總會為她們留一線生機。
改變命運,獲得幸福。
只是話本子里的結局都太好了。
以至于讓我們這些如螻蟻一般的小人物總是生出錯覺。
覺得,單憑一腔孤勇,便能力拔河山。
可現實,往往殘忍得很。
我自小便膽小的很,沒有五姐孤注一擲的勇氣。
只能縮著頭和四肢,在這泥潭里尋找能活下去的一隅。
18
五姐死了。
那日常嬤嬤讓我們都去正院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嫡母自從再次有孕以來一直小心翼翼,我們已經許久沒踏進過她的院子。
再次到來,剛踏進門便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我心里咯噔一下。
待抬頭看去,就見五姐癱倒在正堂中央。嘴邊流著烏黑的血,顯然已經死去。
二姐跪在五姐的尸體旁。
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我和幾個一起到的姐妹面面相覷。
不知發生了什麼。
只好忍著心中恐懼在一旁站好。
待所有姐妹都到了,常嬤嬤這才開口道:「五小姐深知自己所為不孝不悌,不僅愧對爹娘教導,還連累了家中姐妹聲譽。方才已經一杯毒酒自我了斷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靜。
片刻之后,不知誰說了一句:「幸好——」
像是打開了什麼口子。
身旁的姐妹從一開始的恐懼,震驚,到最后一個個臉上露出慶幸的神情。
幸好,幸好五姐選擇自戕。
從此駱府不再有她這個與男人私奔的污點。
其余姐妹的親事也不再會受影響。
所以,她死得應該啊。
我麻木地看著這一切。
看到地上五姐臉上猙獰的表情。
還有跪在旁邊,微微勾起唇角的二姐。
19
毒死五姐的藥,是嫡母命人備下的。
卻是由二姐,親手灌進五姐口中的。
整個府中,無人覺得不妥。
二姐年底就要成親,嫁的是朝中新晉權貴家的嫡子。
二姐的姨娘是個會來事的,哪怕是駱宏盛新歡不斷,仍舊念著她這個舊愛幾分。
二姐的婚事,是她姨娘精心挑選的。
眼看五姐這遭事一出,她們好不容易謀劃來的親事就要泡湯。
她們怎麼能甘心?
一碗毒藥,一條親妹性命。
是對嫡母的示忠。
換她大好的姻緣。
二姐素來是懂得權衡利弊的。
20
我生了一場病。
一直以來我裝作啞巴,不爭不搶做小伏低。只求卑微地能活下去。
可是伴隨著五姐的死,仿佛割開了一道遮丑的口子。
只要我一天身在駱府,身在這高墻深宅之中,我的命運就一直由不得我。
過年,我便十三了。
家中的姐妹都被駱宏盛許了出去。
成為他腳下權力的奠基石。
馬上,就要輪到我了。
哪怕我是個啞巴。
可我又能如何逃?
21
在我琢磨著逃走之時,嫡姐回娘家省親了。
自她嫁到相府,我們已經許久沒見。
再見時,她衣著華貴,儼然是一位高門貴夫人的儀態。
見到我,她笑著朝我招手:「阿九,過來讓姐姐瞧瞧。」
我聽話地走過去。
走的近了,才發現嫡姐厚重的脂粉下面色卻有些憔悴。
聯想到蘇盧城此人,我很快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嫡姐如同以前未出閣一般同我說話。
她說她進門后,婆母就讓她分管家事。
夫君雖有幾房妾室,但對她這個正妻倒也敬重。
前些時日她懷了身孕,因著是頭一胎沒經驗,孩子沒保住。
夫君也沒責怪她。
好在那時月份淺,對身子傷害不大。
等好好養養,再要孩子也不是難事。
她還說起五姐。
她說幸虧她自我了斷了。
否則若是傳出去,叫其他姐妹如何自處?她在相府,更是會丟盡了臉面。